公审台事情解决,倚桂君与苍岚回转儒海。路上,倚桂君仍在回味事情始末,诸多感慨。
“所以说兰亭不愧是兰亭。就算身处劣势,也有扭转乾坤的智慧与手腕,经过这次,我好像又喜欢他多一点了。心肝啊你说呢?”
相对于桂公子的回味无穷,苍岚更显得心不在焉:“……嗯。”
倚桂君发现他状态不对,疑惑起来:“嗯?心肝你的反应怎么有点奇怪?你不喜欢兰亭吗?”
不应该啊,兰亭风华绝艳,傲立脱俗,谁会不喜欢呢。
苍岚摇摇头:“没有。病公子如此风华,我也欣赏多时。”
这句倒是正常了,但倚桂君停下脚步,认真看看紧跟着停下的苍岚,还是疑问,“是吗?”
苍岚点头。
倚桂君绕着苍岚走了一圈,“可是我看你好像不是很高兴。兰亭危机解决,有惊无险,你怎么反而不高兴呢?”
苍岚否认说:“我没有。”
倚桂君抬头看了看天,总觉得挚友的反应不对劲啊,想了又想,然后恍然大悟状,“哦!我明白了,心肝啊,你是看我把喜欢兰亭的心情表现的这么明显,所以你不高兴了?”
“我不是。”
倚桂君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没事啊,不用不好意思,我都知道的。你放心,我对兰亭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你不用担心。”
“我没有。”
可惜苍岚说着否认的话,语气却依旧没精打采的,让倚桂君一直狐疑看着他,十分不信,道:“真的没有吗?我和你那么熟,你高兴不高兴我看一眼就知道了,不用想着骗我。”
苍岚拿下倚桂君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重声道:“假发!我不是在想这个!”
倚桂君愣了下,“那你在想什么?心不在焉。”
苍岚忍不住,絮絮地道:“儒海剑阁,向来是重武力而轻文节。我身为剑阁阁主,也都一直以守护儒海,守护苍生为心愿。所以生性杀戮嗜血的魔族,一向是剑阁见之必除的存在。但是,现在我想不明白,魔,一定就是为恶的吗?”
他语气迷茫又困惑,还有一丝隐忍的颤意,令倚桂君怔然,讷讷不知言。
半晌,他才说:“魔是否一定为恶。这个问题,不一定吧。你看像兰亭就很好啊,我喜欢。虽然是魔,但对人温和有礼,为人高雅自信。对待恶人,又从不留情。还有毛线,你看他那次在阆繁典上,遇到狂乱的原魔,也毫不留情杀除了。”
苍岚垂下眼睫,有些莫名的失落:“所以,魔也有好坏分别吗?”
倚桂君不知道怎么说,只能顺着点头道:“大概可以这么说吧。”
苍岚目光有些茫然,“我自成为剑阁阁主以来,在阆境杀除的魔类难数。我,是不是也杀过,如同兰亭这样的魔者?”
倚桂君看着苍岚恍惚模样,眉头大皱。他握住苍岚的手臂,希望其冷静下来,“苍岚?心肝?你先别想这么多,你冷静。冷静。”
苍岚默然许久,方才看着倚桂君说:“假发,我被诅咒了。”
突如其来一句,使得倚桂君呼吸一窒,“什么?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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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云衢,秋意正浓,月桂正香。
室内,无痕术师缓缓地朝对面的人点头:“正是。他正被判决,只好拜托术师我这个闲人前来。”
公子裹了裹披在肩头厚重的衣袍,声音清朗,语调却有所变化,凝重许多,“当初用离元锁,锁住他部分功体,是防止他再度魔化的措施。如今他面临裁决……”
无痕术师摇头道:“他欲自救,无需这几分功体。他算计得极自信,自有人会出手为他解这次危机。如今要这个,是别有用处。”
公子打量了术师几眼,见他眉间亦是笃定,没有深问,只说:“吾明白了。”
他起身,将收在书架上的一个锦盒拿来,放在术师面前,“钥匙就在此中。希望他真能如愿。”
术师收起锦盒,笑道:“当然,我会转达。”
他摇了摇扇子,又仔细看了公子脸色,转手将天命铜钱掏了出来,漫不经心似地道:“公子,术师我手痒,可否为你算一卦。”
见术师喜给人算卦的癖好依旧,公子靛羽不由莞尔,却也没有不耐:“哈,当然。术师请便。”
得了同意,术师摇着铜钱,口中絮絮叨叨念了口诀,将铜钱洒在桌上,然后来回看公子面容,又看看卦象,煞有介事地点头,最后才下定语。
“公子,你要旧患尽除,还需一番波折啊。”
公子靛羽一笑:“是么?”
术师长吟一声,很是意味深长:“嗯。待你身体好转到复发前的状态,可以前去东域一遭。”
东域?公子心中疑惑,但还是应道:“到时间,吾会前往。”
见他听了嘱咐,术师满意点头:“嗯嗯嗯,那术师我不打扰你休养了,告辞。”
“请。”
“十算九不准,一卦策阴阳。”
公子目送术师潇洒背影出门,听着术师念了两句诗,心中颇有些微妙,随即摇头失笑。
“十算九不准,这一卦,吾该信还是不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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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中,杌幽阙盯视着对面之人,语气之中满是不悦。
“烬遮天!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早就说过,你我互不相干,我打得正爽,你不应该,也没资格出手来妨碍我!”
面对盛世魔主的怒色,垂昼魔主不为所动,面容一如既往的冷酷,“暮云湖上,我们已经有了决议。魔境既然已经有一致的目的,就应该有必要的配合。为了一时痛快,一意孤行,除了表现汝的愚蠢,其他毫无价值。”
一番话,杌幽阙愤懑至极,不满至极,“你!我要如何做,是吾的自由!你无权干涉!”
烬遮天冷淡道:“非是干涉,是拯救。孤身闯群伦,杌幽阙,汝该庆幸人族迂腐的讲究公平的潜规则,否则他们一拥而上,此时汝已无命在此与吾争论。”
先被批评了智力,又被怀疑武力,杌幽阙怒上眉山,满腔怒火化作无穷战意,冷笑数声,魔气扩张,魔元再度运转。
“何必多言!烬遮天,今日,今时,今地,你我分出胜负!”
烬遮天冷眼看着怒火滔天的堕盛世魔主,周身玄羽飞转,清霆直落。黑暗魔气随着冷漠声音弥漫。
“汝要战,吾奉陪。”
未交手,两股魔气已然开始相斗,一瞬间,魔气遍染整座树林,感应到异常强大魔类,栖息的禽鸟兽类竞相逃走。
唳囹沉握待出,玄羽悬空待发,针锋相对时刻,却见眼前又现圣光金羽!
“瞥眼垂怜多情心,一叹飘零,百叹飘零。”
圣羽聚散之间,现出白寂言明黄色的身影,诡秘绮丽的魔气流转开来,与暗紫深黑两种魔气混合在一起,使得林间气氛更加诡谲莫测。
刚刚到场的极夜魔主,圣光色的双瞳看着杌幽阙,语气带着安抚,“幽阙,冷静。”
杌幽阙正在气头上,看见了白寂言圣光一般身影,脸色都是一片浮躁,不肯轻易收剑。
见他没有动作,白寂言无奈,转向另一边身披玄羽裘的烬遮天,“烬,你也别再刺激他了。”
烬遮天看着白寂言,猩红的双眸目光幽暗一瞬,倒是真的就散了魔气,收了玄羽,也不看杌幽阙面目,只道:“汝来说吧。”
白寂言点点头,看着杌幽阙,依旧是轻柔语气,“幽阙,暂收雷霆吧。合作刚刚开始,失和是魔者的不智。”
杌幽阙犹有忿然,瞪了烬遮天几眼,方才勉强按耐怒气,唳囹收锋,不满道:“哼!早知吾就自己一人,与你们谈什么合作。让吾各种不痛快。”
知道他心情不佳,白寂言并没有说什么自有打算的话,而是缓声道:“但是都已经合作了,食言非是你的作风。”
这话倒是能听,杌幽阙抬起下巴,“当然。”
看白寂言三两句平息了杌幽阙怒火,烬遮天轻轻挑眉,顺势转移话题,“寂言,汝来的比吾预料之中更快。”
白寂言道:“收到你的魂羽之时,吾已在阆境了。”
杌幽阙惊讶了,“你不是无大事不出极夜宫么?”
烬遮天也问道:“汝来阆境?何事?”
白寂言道:“正是有大事,方才到此。吾的重臣与弃贤世的一位长老有了冲突,战斗下各自负伤。他方向感不好,估计逃亡到了阆境,吾便前来寻找。”
杌幽阙笑了一下:“哈,找一个人你也亲力亲为,和你的宅魔脾气不合啊。”
白寂言好脾气地笑,“非是不合,言虽懒于出门,但族人安危,亦是关心。”
这态度确实是极夜魔主的风格,杌幽阙摸摸鼻子,再不说话。
烬遮天则开始关心进展:“汝找到了吗?”
白寂言摇头,“没有。吾听说他受伤甚重,不知道是否死了,或者已被人所救。他路痴也到了一定境界。”
烬遮天随口说:“吾会传讯让阆境内的属下注意。”
白寂言道:“多谢。”
烬遮天道:“不必。”
杌幽阙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都是风淡云轻模样,皱了眉,但还是把心头的那点违和感甩掉了,“好了,家常话说完了。如何,反正你们都在阆境,我们就合作一下,先把儒海道宗佛境除掉一个怎样?”
白寂言笑道:“一瞬间就可以再次斗志昂扬,幽阙,言十分之佩服你。”语气虽轻柔,但措辞中透出了冷嘲热讽之意。
相对于极夜魔主的委婉,烬遮天更加直接,羽裘一挥,消失在原地,只留一句冷语,“堕盛魔主有如此豪勇,还养着三个先锋做什么?”
白寂言紧随其后离去,也有一句留言。
“幽阙,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待两人都离去,杌幽阙拍拍衣服,身影冷然萧索。
“哼。一个说要有配合,一个说失和不智,到现在,还不是吾一个单干。尽说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