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魂看着周围之人,随即轻声道:“我这人有个毛病,杀过人後,我一定要吃酒吃肉。“似是告诫众人,自己刚刚杀过人。
六先生丝毫不在意众人如何,依旧自顾自拿起酒杯一饮而下,笑道:“哦,倒是有趣,不过老夫从不杀人,但却爱吃酒饮食。“
命魂大笑,道∶“想不到天书院的六先生竟真的是个好酒之徒,嗜酒如命。“
六先生笑道∶“哈哈哈,彼此彼此。“此刻的他们喝的真的是不少。
命魂正色道∶“看你是好酒之徒的份上,晚辈今天就让你一次。“
“让什么?“六先生听此,命魂的一句话倒是勾起了他的兴趣。
命魂轻声道∶“让?当然是让你付账啊,作为晚辈,小子怎么也得发扬一下尊老的风格嘛?怎能让六先生因为在下,而误了‘酒先生’的名号呢!“
六先生一听,大笑道:“哈哈哈,有趣!有趣!不过呢,这种事情身为前辈的我,可得指点你一二,这种事情无需谦让,不必客气。“
命魂继续道:“不不,晚辈一定得让,须得客气。“似乎要将五四好青年的品德发挥到极致,连酒杯被碰倒了都不知。
六先生摇头晃脑道∶“不必,不必。“说着拿起酒杯不断把玩着,自酌自饮。
命魂道∶“要的,要的。“
别人吃饭通常都是抢着付账,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钱,他们却抢着不付账。
六先生扬了扬手中的酒壶,倒进最后一滴酒,无奈一笑,道∶“我这人出门,有个毛病,身上从不带这些俗物,不符合我的身份,太俗太俗。“
命魂小声道∶“我信你个鬼!“
六先生似乎并未听见,依旧道∶“人嘛!生来就应该享受生活,何必在意这些凡俗之物呢?“命魂赞同,不过赞同归赞同,可有多少人能够做到呢?
“我也不带钱。“眼见说不过他,便是撒泼道。
六先生疑惑的问道∶“这是何故?“
命魂道;“钱这东西,也不知经过多少人的手传来传去。所以,钱这东西,在我看来脏得要命。“
六先生一听怔住了,他还是从来没想过有人觉得钱脏的,有的人恨不得抱着钱睡觉,可眼前这家伙居然说钱脏,饶是周边的人,听见此话,也是一愣。
不过很快便是引来一道道杀人的目光和愤怒的喘气声,如不是忌惮命魂,只怕早被众人分尸了。
命魂丝毫不在意周边杀人的眼神,眼见糊住了六先生,又叫了一壶酒,倒了一杯继续道∶“所以,今天晚辈一定要客气,一定要让你。更何况,之前不是你说的请我吗?“
六先生一愣,笑道∶“嗯,这倒是没错。你小子言之有理,我自是年长于你,自是我请客,不过......却得是你付钱!“
“你......老家伙,倚老卖老.......”命魂此刻的心中犹如万马奔腾,一副上了贼船的感觉,向来都是他套路他人,没想到今天遇到高手了,被别人套路了。
酒楼内的众人也是被这奇葩二人的争论给惊讶到了,看这二人的讨论也是被刷新了世界观,觉得整个人生都被颠覆了。
命魂正在叹气时,店内小二忽的走过来,笑道;“二位都不必客气,六先生能来本店光临,倒是本店的荣幸,我家掌柜的说了,今日这酒管够。”
“哦,你认得我?你们掌柜的是谁?”六先生也是被小二的一番话说得一愣,指了指自己,疑惑的问道。
虽然自己江湖人称“酒先生”,但也没到人见人识的地步吧。
不过这对于他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能够白吃白喝,总是件很令人偷快的事,大不了明天再补好了。
一个人在开心的时候,喝得也总是要比平时多些,更何况是两个人。
可是他们还没有醉,就这样喝到夜深亥时,酒楼之内的客人也是慢慢散尽。
他们睡得很晚,因此起的也不早。
......
“二月春风吹杨柳,吹乱心中几多愁。料知此愁年年有,依旧相约风雨后。汴京城中迎客酒,迎客声中迎客楼。余老独自游浩荡,玉树琼苞已堆雪”
此刻,一处山道之上,一名五十岁的中年人倒躺在毛驴背上,正沿着山道缓缓而上,腰悬玉箫,手持酒葫芦,身着青色襕衫,看着略显单薄,但观其面色却很红润,显然不惧此刻天地严寒。
一边是逍遥自在的饮酒,一边是口中念诵诗词。似乎有些感慨,但不知是感慨生活,或是天下苍生,又或是与命魂一别,少了一个陪同自己喝酒的酒友。
这名中年人就是方与命魂一别不久的六先生,只见他倒躺在驴背上,既不看方向,也不提缰绳,半饮半吟,任由那头老毛驴信步而行,一路上山。
不说那倒骑毛驴的本事,就说那一头怪异的银发,倒也引来山中砍柴的樵夫,打猎而归的猎人目光。
不过见到中年人的衣着打扮不俗,便知不是普通人家,自是不会多问。
过了良久,六先生又是低声吟道:“江湖有人,庙堂有人,皆是天下之人。离别是苦,恶寒是苦,皆是天下之苦。”
六先生吟到此诗之时,本该喜乐无忧的面容顷刻间变得多愁,容色间隐隐有懊闷意,似是愁思袭人,眉间心上,无计回避。
或许正是这股忧思,让他与命魂一别,再次走上一人游历天下的旅程。一头驴,一支玉萧,一个酒葫芦,优哉游哉,倒是令人艳羡的生活。
只是只身漫游,原想排遣心中愁闷,岂知手中好酒,酒入愁肠后却是愁上加愁,而独游,又是愁闷徒增。
河南老君山,秦岭余脉八百里伏牛山的主峰,意在集八百里伏牛美景于一室之意。
因“守藏室史”的李耳千里迢迢,辗转东西,择其风水宝地,到此归隐修炼,成就千古之师,也成就了这名山佳水。
此山更是被道教尊为太上老君,经前朝唐帝易名为“老君山”,直至如今北朝时期,依旧沿用。
此山海拔甚高,山势颇陡,越是往上而行,寒气便是更胜一份。天下名门正派之一的万剑宗便是位于此山之上。
六先生倒骑老毛驴委折而上,仰望天上云峰,若隐若现,飞鸟云纵。
再俯视群山峻岭,好似蝼蚁一般,几次辗转,遥见峰顶处的青苔楼阁和池馆水榭映在苍翠松柏之间,山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
他望着峰顶处的连绵屋宇出了一会神,暗道:“不愧是天下剑客心生向往之地,倒是一处好山好水好地,不曾糟蹋了这老君山的威名。只可惜自前朝剑圣柳心后,这万剑宗百年来倒是没落了许多。虽说如今的这柳白和柳若水父子二人剑法亦是不俗,但以二人的天赋资质,距离领悟剑圣之道,跨入先天之境,只怕是希望渺茫。”
感慨一番后,他便下了驴背,朝着山上楼阁缓步而行。入眼处树木森森,奇山俊石,倒是一片养生之地,比之天书院所在的庐山一脉倒是多了几丝翠绿青水之意。
他神驰想象:“万剑宗,虽说如今没落,不过这剑圣绝学“天玄剑法”却早已名驰天下,其剑无名更是能够媲美十大神兵利器。”
......
“什么人?此乃我万剑宗所辖之地,外人不得擅入,否则杀无赦!”正出神间,忽听得山上传来一道明亮的叱喝声。
原是万剑宗的守山门人,不曾识出眼前中年男子便是六先生,误为擅闯宗门的歹人,不由大声呵斥。
六先生被这门人一声呵斥,却也并未生气,依旧笑呵呵的说道:“哈哈哈,别误会,老夫乃是天书院的六先生,路径此地,特来此地讨杯水喝。”
“什么?天书院六先生?天书院六先生怎会是你这般模样?我还是四先生呢?
“讨杯水喝!你糊弄谁呢,这么大老远的跑到我们万剑宗来讨杯水喝。”
“快说,你到底是何人?否则对你不客气。”听到六先生一番胡话,两位守山弟子不由呵斥道。
“额......小兄弟你看这样,劳烦你回去通秉一声你们宗主,就说天书院书院六先生特来拜访,我在此地等候,还请现身一见。”六先生也是被这弟子一番话搞得一愣,随即收起酒葫芦,弯腰作揖道。
“好吧,你等着,别乱跑。”听着眼前老者言辞真诚,说的煞有其事的,这名弟子也不好决策,如若真是和宗主有交,倒也不能轻易得罪。
一念至此,这名弟子便示意另外一名弟子盯着,便是朝着山上跑去,想来是去禀报了。
......
“哈哈哈,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六先生自庐山远道而来,柳某有失远迎!”片刻之后,先是一阵大笑声自山顶传来,接着一名身着华服的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从山上行来。
“哈哈,倒是老友我不请自来,有些冒昧叨扰了!”六先生也是大笑道,相互恭敬了一番。
“哪里!哪里!六先生能来,倒是我万剑宗的荣幸。这边请......”说着,华服中年男子,领先一步,引领着六先生往山上行去。
二人有说有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交情匪浅。
至于两名护山弟子,二者对视一眼,都是一愕。
他们没想到这个奇怪的中年男子真的认识他们宗主,真的是传说中的天书院的六先生,暗想辛亏没有得罪。
至于华服中年男子便是那万剑宗的宗主柳若水,他与六先生在十年前便已相识。
......
“松涛烹雪醒诗梦,竹院浮烟荡俗尘,老君有山采种茶,古道活水煮青团。好茶也有好水,更有好山。茶虽苦却茶香四溢,令人回味无穷。”六先生端坐于凉亭内,闻着杯中之茶的茶香,品茗一丝,赞叹道。
“哈哈,先生谬赞了。不过此茶确实是好茶,茶树仅有一棵,百年一开花,因此份量极少,为我老君山一宝啊。”柳若水听着六先生的一番谬赞,笑道。
说着,夹了一块木炭,放入炭炉中,看着炉中再次燃烧起来的炉火,感受着炉火带来的一丝暖意。
看着柳若水不仅身穿绒装,还以炭火取暖,六先生微微皱了皱眉,轻声道:“不知柳老宗主最近可还康健?”
“嗯......父亲自从不理宗事后,便云游天下,每到年底才会回来一趟,这不上月刚走,也不知是去往何处!”柳若水犹豫一番,言辞无奈地道。
“哈哈哈,想不到柳老宗主依旧如此洒脱。人生一梦,终不过是日月无声,水过无痕。柳老宗主能够放下心中琐事和财权名利,于红尘中独行,心无虑,只求醉卧红尘,红尘滚滚皆为泪,风逝一缕轻愁啊。”
此番言语虽是一番感叹,但也是六先生心中所往的生活和境界,但凡尘琐事以及肩上重担让他无法放下心中羁绊与杂念。
深思无用,便不再纠结,看着有些畏惧严寒的柳若水,疑惑道:“不知柳宗主最近如何?自从十年前一别,我云游天下时,鲜有柳宗主的消息。”
“倒是贵派的执法堂堂主凌霄与少宗主若白贤侄,近年来,在江湖上却是名声颇显啊!这是何故?”
“难道说柳宗主自十年前一别后,便是退隐江湖了?”
柳若水摇了摇头,眼神中透着一丝落寞与无奈,喝了一口热茶。轻缓道:“六先生果非常人,一猜即中,老夫的确已是退隐江湖多年,只是作为江湖人又何来真正的退隐呢,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六先生听到柳若水已退隐江湖多年,心中一惊,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听闻这个消息也是内心震撼,想不出个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