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一行人匆匆赶到未央宫的时候,正赶上那后宫一众妃子鱼贯出来,太监通报她到的声响过之后那些妃子一个个都停了脚步,簇拥在游廊下看着她议论纷纷。
最多的还是看着她的脸讥笑着,林见溪假装没瞧见往里走去了,里面还坐着几个年纪稍大一些的嫔妃,坐在离皇后最近的位子上想来位分是不小的。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她走近了些,抬眼看着皇后中规中矩地行了个礼。
那皇后今天一身暗金色织锦长袍曳地,上绣丹凤长羽垂地镶着莹莹珍珠,流苏髻中央的凤钿细细碎碎地流着光华,看着雍容华贵让人移不开目光。
林见溪看的时间久了一些幸好她也并不在意,面上依旧带着和善的笑容道:“起来罢,冒着大雨来给本宫请安,也是难为你了。”
林见溪从汐容手里接过那笼屉道:“这是臣妾应该做的,前几日到郡主那学了礼数,耽误了时间,这一屉点心听说是皇后娘娘最爱吃的,今天特地带过来赔罪。”
“太子妃有心了,坐下吧。”皇后身边一个婢女过来接了那点心。
这时为首的的那个嫔妃笑着开口道:“这太子妃虽然长得不如外头说的那般好看,但是心肠是极好的,不知道送来的是什么点心,也让我们几个看看。”
林见溪只当她是夸奖了,在汐容的耳语介绍下回笑道:“宁妃娘娘,是醉桃源的松子百合酥。”
她话音一落,在坐的那些笑容都渐渐消失了,就连素来端庄慈容的皇后都冷了脸。
那宁妃蓦然站起身大声呵斥道:“你好大的胆子!”
林见溪站在原地一愣,这是怎么了,方才还欢颜笑语的,顷刻间就变了一副模样。
一旁的汐容一脸焦急拉了拉林见溪,她方反应过来有些茫然地跟着汐容等人一并跪下了。
“臣妾有罪,可是臣妾……确实不知错在何处。”
这些人翻脸倒真是比翻书还要快。
那宁妃接着斥道:“你是当真不知还是蓄谋已久,皇后娘娘素来吃不得松子,上次误食了些连着病了这么多天,要不是徐太医恰好在宫里,娘娘可就……”
汐容低着头唇色有些发白,抢着她的话打断到:“皇后娘娘,是奴婢准备的点心,与太子妃无关,她刚刚进宫不久并不知道您不服松子。”
皇后冷笑一声:“这么说是你要谋害本宫了?”
林见溪皱眉站起身挡在汐容身前:“皇后娘娘,这点心并不是汐容准备的,是郡主送给我的说是您最爱吃的点心。”
宁妃抬手指着她大声道:“满口胡言,皇后是郡主姨母,又待郡主百般恩宠,郡主怎么可能送这松子百合酥给娘娘!”
她又冷哼一声道:“你莫不是想在郡主过门前诬陷于她好独享太子恩泽。”
林见溪也顾不得什么了,她颇有些愠怒看着那宁妃道:“你声音大就有礼了么,我所言非虚,点心就是郡主给我的。”
“放肆,你给本宫跪下!”皇后突然之间的怒斥声让整个殿室的奴才都伏地跪下了。
汐容皱着眉焦急地看着林见溪,眼里盈着泪水满是恳求之意,带月在她身后跪着也轻轻唤了她几声。
林见溪自己是不怕的,这些人手段来来去去不过如此,这世界里人命贱如敝屣,她也不奢求能活到几时,只是……
她沉默下来重重跪下了,但是沉着脸没有答话。
“你蓄意谋害本宫,居然还如此口出狂言尊卑不分!”皇后声音冷冽带着威压。
带月在林见溪身后伏地柔声开口道:“皇后娘娘,奴婢是太子妃的陪嫁丫鬟,太子妃在空灵自是在山野药肆间长大,并不一直住在宫里,很多规矩都是初学。如果皇后娘娘要罚,就罚奴婢没有照看好太子妃吧。”
“带月!”林见溪喊住她,又对着皇后道:“皇后娘娘,是我出言不逊学艺不精还不懂规矩,您罚我就好了。”
皇后冷冷瞪视了她片刻才道:“也罢,念在你是初犯,本宫就不重罚你了,去思过园跪两个时辰吧。”
她说完站了起来,径直往外去了。皇后离开之后那些宫人才缓缓站起来,都颇有些幽怨看着林见溪。
两个太监快步走到林见溪身前弓着身子朝门外伸手道:“太子妃,请吧。”
汐容担忧开口道:“公公,现在外头下着大雨,可否等雨停了再……”
“哎,汐容,方才娘娘的命令你也听到了,更何况这雨,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
林见溪扶着膝盖站起来道:“没事,跪就跪我认罚,你带我去吧。”
那皇后口中的思过园其实就是一个小院子,四角种着杏树,中间立着一个亭子半开着,里头放着一个佛龛,亭子开口处留了大块空地,看来是专让人跪的。
“也幸好皇后娘娘信佛礼,不然您刚刚那般顶撞,可不止是罚跪了,就是直接被废了名分也是可能的。”那太监抬手指着那空地对着林见溪叹道。
“被废?”林见溪回过神。
“是啊,您怕不是不知道当年好几个嫔妃都是这般直接入了冷宫,连个奴才都不如。”
林见溪垂目,走到雨里,一瞬间浇头而下的刺骨冰凉还是让她抖了一下,但还是咬牙走到那空地上跪了下去,带月和汐容紧跟着她跪在她身后。
“你们做什么?”林见溪皱眉回头,“皇后罚的是我一个人,你们跪什么?”
汐容低着头不答话,瑟瑟抖着拧巴了片刻才哭出声道:“都怪奴婢不好,路上还要护着那点心,要是我让它淋湿了就好了,您便不用受这苦。”
林见溪无奈安慰她道:“就是今天不送来那松子百合酥,以后她们也有的是法子让我被罚,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又转头看向带月道:“带月,你听我的,把汐容带回去,我一会跪完自己回去就好。”
带月看着她摇了摇头,低头不语。
林见溪只得哄道:“你听话啊,被罚跪本就是亏了,要是一并跪了三个那我就真是亏大了,这口气就怎么也咽不下了,你听我的带汐容回去,不然明天我就把你送回空灵。”
她好容易半威胁半哄着才将她们送了回去,这小园子里就剩下她一个人跪着,浑身湿透,雨水顺着脸颊蜿蜒而下,这深秋的雨带着寒气沁入血液骨髓,不时她就会克制不住地颤抖,混着泥土的砂石咯着膝盖,开始还有几分热辣辣的痛到后面竟被寒意冻得有些麻木了。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一阵清吟的笑声:“姐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雨里?”
随着那声音,林见溪眼前出现一双素白金缕鞋,谢云卿居高临下看着她,脸上满是笑意,给她撑伞的婢女特意将伞往旁倾斜了一些,丝毫未遮到林见溪身上。
林见溪眼睛被雨水打地有些睁不开,目视着前方道:“不是正合你意么。”
“姐姐这话可就错怪我了,我不过是刚好路过,看到姐姐一个人在这特地来问候。”她语气轻柔,听起来反倒有几分委屈。
“你们两兄妹,真是叫人捉摸不定。”她被雨水浇地头骨都彻冷,说话也有几分僵硬。
听她突然提起谢云川,谢云卿愣了一刻冷哼道:“你知道什么,我那好哥哥狠起来,便是天下人的性命加起来也不放在眼里,姐姐你还是庆幸你是挡在我路上了,若是挡在他路上,你的小命早没了。”
林见溪因为冷,声音都开始发抖:“我没有挡在你路上,这太子妃的名分,你要是想要我恨不得立刻就给你,我只想要个自由。”
“你不想?”谢云卿笑了几声,许是因为那雨声莫名带了些凄厉之色:“你不想但你却是在了,要怪就怪你父皇吧,偏把你送来和亲。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要你命的人多得是,多我一个不多,你要是还是这般自视甚高,就等着尸骨无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