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洲版图广大,且民众繁多、兵强马壮、物产丰茂。
四个国家分布在东南西北四个地方。
分别为:东都、南国、西京、北疆。
四个国家每年朝贡中洲,民众也互相进入对方国界做些商贸。
近百年无战事,相处融洽。
——和平年代。
母亲荃娘的娘家家族,早些年是中洲锦云郡的名门望族,至外公上一代便没落了。
母亲幼年丧父,外婆生子女十一人,却只存活大舅、八姨、小舅和她四人。
外婆三十六岁就守寡,而今子女全部都已成家立业,早已儿孙满堂,其间的艰辛劳苦,可见一斑。
——母亲秀外慧中,识得一些字。长得白里透红,明眸皓齿,有一头及小腿肚的乌黑长发,在方圆百里之内是出了名的美人儿。
未出嫁前织锦、刺绣、竹编样样闻名清河庄,纺织丝绸布匹又快又精密,绣的缎面锦被堪比皇宫进贡的锦绣,做的绣花鞋垫鲜活灵动,编的花篮背篼精美结实,纳的鞋底又密又扎实,拿到集市上都是最先卖完的。
嫁到夫家后,除了女红、编织,农活也不落人后,养蚕技术更是闻名清河庄及毗邻的十几个村落,既贤惠又能干,持家有道,教子有方,里里外外一把手。
在当地常被众多人家户的老人和男人们夸赞,总拿她跟自己的妻子、儿媳妇或其他农妇作比较。
除了祖母和大伯上官兆文,无论在长辈还是晚辈人的眼中,母亲荃娘,都是一个完美称职的妻子和母亲!
父亲的家族始祖姬姓,后祖上有人官拜上官,遂改姓为上官。
再后来家族没落,大多成为以打猎为生的猎户,男丁们均尚武,懂一些跌打损伤的医术,会做一些机括弓箭类捕猎工具——或许是祖传抑或是身为姬姓家族人的本能吧。
与母亲刚成亲不久,父亲不幸被选中,做了“和兵”。
被派遣去了北疆,在与西京接壤的边境,与一批其他一样被选中的中洲“和兵”,替北疆严守边防,甚是艰苦。
也由于此等原因,常年在军营,除非家中有特殊的重大事件(当时的中洲民俗比较重要的有:家有丧事,自身娶妻,妻子生产,子女抓周这几项),就是逢年过节,也是不能回家的。
之后,父亲服役期满,因身强力壮,且会制作强弓硬弩,加上会记账,被当地一郭姓的皮货富商看中,便留在了富商家。
精明的富商让父亲一人干三人的活,去南国卖皮毛,购买丝织锦缎回北疆,看管库房带记账。
为了一家老小的生计,工钱尤为丰厚,上官兆卿只好继续与荃娘过着牛郎织女的生活。
祖母杨氏最初是为父亲选定了大户人家出生、自己的义女莫贞娘为妻的,后被祖父上官亮出面干预,才娶了母亲荃娘。
本就不太喜欢荃娘,说荃娘爱出风头,女人太过能干不是好事。
一向偏袒大伯上官兆文一家,宠爱远嫁溪山口的女儿兆蔷。
这对孪生姐妹出生后,因执意认为不详,就更加不喜欢荃娘了。
总是一有功夫就帮隔壁大伯家收割庄稼、收拾院落、喂喂家禽。
却从不会帮母亲做任何的农活和家务,更别说带孩子了。
就这样,父亲不在家的那些岁月里,母亲荃娘独自带着五个子女,偶尔在年迈的外祖母帮衬,和两位也是务农的舅舅的扶持下,艰难度日——这是题外话,暂且不提。
这对孪生姐妹出生在这个平凡的猎户人家,命运却出奇的不平凡。
姐妹俩出生那个傍晚,哭声特别响亮。
离斑竹山头几里外的清河庄其他人家户,几乎人人都能听到。
大家都觉得非常神奇,认为俩女婴很不寻常,因为大家从未听到过如此有穿透力、声震九霄的婴儿啼哭声。
但转眼一年过去,中元节又即将来临,不仅再也没有听到一声婴儿啼哭的声音,连荃娘也很少露面,总见不着人。
而早就在荃娘生产足月回到富商家的上官兆卿,却很不寻常的在这一年中往返多次,总是去俩月又回来,回来也总是见到他上山采药狩猎,下河撒网捕鱼的忙碌身影;
人们甚觉奇怪,因为这不是荃娘的第一次生产,除了因次子夭亡后由于害怕,第三子出生时在上官兆卿所当差的富商家生产外,以往上官兆卿在荃娘生产后足月便离去,过年或者孩子抓周才回来一下,跟着又匆匆离去。
而且,凭荃娘的性子,也早就在生产当年的足月,便出来做农活、养蚕、刺绣编织赚钱了。
乡邻们心内犯嘀咕,均不知道究竟是啥原因,让一向勤劳的荃娘,疏懒了整整一年的劳作?
与荃娘颇有些交情的几位妇人实在坐不住了,胡乱猜测那俩孪生姐妹是否与荃娘次子一样已夭折,让荃娘伤心过度、萎顿在家?
于是,便值赶集这一天相约,故意绕道经过斑竹山头,与荃娘的婆婆杨氏一道赶集,一路上便你一句我一句向杨氏打听荃娘的近况。
杨氏阴郁着脸,没好气地答道:“好着呢。俩丫头跟猪崽儿似的整天睡大觉,吃奶都哄不醒!
荃娘这一年病怏怏的,总是没精打采跟老睡不醒一样。
家里幸好有个好孙子麟儿,一应家务农活都落在了他一人身上。
唉,可怜呐!我那才十岁的小乖孙,这些日子每天的汗水比洗一次澡的水还流得多哟!
我儿一出门当差吧,荃娘就去信催回来,且天不亮就催我儿上山,采那些乱七八糟的草药熬汤给自己和俩丫头泡澡,刚足月的婴儿就那样折腾,折腾一年了;
前两天‘歌王赛’回了趟娘家,突然更是连自家院门也不出了,躲在卧房整天价的发怔,失魂落魄的。我看是生这俩灾星生出毛病犯傻了!我儿这是造的什么孽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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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炎炎,荃娘怔怔望着窗外的阳光,精神恍惚地轻摇着手里的蒲扇,坐在床边为俩熟睡中的女儿驱暑热——
虽然已是初秋,但“秋老虎”发挥着它“伏末”的余威,暑热犹自不退。
这一年来恍如隔世,荃娘全身无力,饮食无味,夜夜噩梦缠身。
几次差点命丧黄泉。
加上两个女儿诸多的不正常,随时担惊受怕。
尤其是小女儿玉芙,始终一副异样,且不长个子。
荃娘担心长久下去她会被族人发现,当做妖物烧死。
回想起几天前“七巧节”那一幕,仍觉惊心动魄:
锦云郡一年一度的“山歌歌王赛”,在这个七夕如期而至,赛事将从七月初七开始,至七月十五结束。
恰逢荃娘生产过后,这一年来一直病殃殃的身体眼见大好,精神头十足。
赛事又在离娘家不远的“厚土神庙”举行,一大早,长相异常俊秀的侄子阿良,就奉祖母陈氏、父亲郦华忠之命,来接荃娘回娘家小住几日,顺便以观大赛盛况。
公公上官亮是连任三届的歌王,天微微亮就与儿子上官兆文、兆卿带着隔壁大富、大贵、青莲以及逸麟、仲梁、淑琴几个孙子孙女先去了神庙。
由于清河庄干旱了近一整月,却突然于头天晚上密集的大雨下了大半夜,茅草屋又漏雨,上官兆卿与荃娘用许多的杯盘碗盏又是接雨水又是舀地上的雨水,忙活了大半晚上。
上官兆卿还睡了两柱香的功夫,荃娘基本就没怎么合眼
——因为自己与孪生姐妹所睡的那张床上,飘进了一些雨水,加上两姐妹尿湿的地方,便根本没自己能睡的地方了。
虽然很困,却又怕去找干草席换上动静大,会吵醒夫君,影响他休息;
便和衣睡在湿处,将姐妹俩挪到床的靠墙角落——只有那一小块地方是干的。(对荃娘来说,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早已习以为常了。)
收拾妥当,天色已经大亮。
虽然东方只是吐着鱼肚白,太阳还没有升起,这一年来很少出门的荃娘还是感觉户外的光亮格外刺目。
她在院落站定,倚靠竹篱,面对水塘闭目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睁眼,如此这般反复做了几次,才感觉好些。
家里那只毛发黄白相间的狗“小花”,照常走过来嗅嗅荃娘怀里的玉芙,伸展四肢,伏地摇尾作长揖跪拜状——自从姐妹俩出生第一次见玉芙,小花便如此,家人们直觉好笑,也未深究。
荃娘将大女儿雪蓉包裹好,怕赶路太热,便露出雪蓉莲藕般的小胳膊小腿儿,用背带布背负在小侄阿良背上,捆严实。
自己头戴那顶夫君在西京京都流芳城给自己买回来的宽沿纱帷帽,抱着这一年根本未成长、还如出生般大小、仅尺来长的小女儿玉芙。
因去“厚土神庙”要路过大儿子指腹为婚、未过门的媳妇白彩娘家门,便肩挎那个早已备好的、装有这一年绣的锦织绣品的大包袱,准备带去给亲家母也是白彩娘的母亲陈影娘,让她帮着赶集变卖些许银钱,贴补家用。
一上路,雪蓉便不再安静,开始在阿良背上手舞足蹈,咿咿呀呀……
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珠骨碌碌乱转,兴奋地看着身边因阿良移动而跟着移动的树木花草!
肥嘟嘟的小手掌拍打着阿良的肩脖,逗得荃娘与阿良也跟着一路哈哈大笑。
玉芙则一直闭眼沉睡,小脸略显苍白。
不过荃娘业已习惯,这一年来天天面对她俩,早已分辨出俩姐妹的区别:
虽然俩闺女五官特别相似,但玉芙身子还跟刚出生时一样小,只是更加纤细,比雪蓉整整小了一半!
肤色也格外白皙,毫无血色近似透明,连皮肤下的血脉都清晰可见。
而雪蓉,则如正常婴儿般白里透红,四肢跟莲藕似的特别健壮,粉嘟嘟的非常惹人喜爱。
自玉芙出生那一晚哭过几声,到现在未见她哭过一声、流过一滴泪;
雪蓉则一出生就哭声震天,嗓门格外的大!
过后这一年不知道为啥,也跟着玉芙不哭不闹了。
荃娘夫妇总觉一双女儿有疾,怕跟次子一样过早夭亡,上官兆卿便去位于北疆边境,与碎冰雪峰毗邻的万卉群山,寻那传说中能够去除顽疾的“雪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