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牵着小孩的手腕,慢慢的走在大街上,二人的眼眸如常人一样,男子施了法术掩盖住了二人的眸色。
“你叫什么名字?”忘川问道。
男子道:“没有名字。”幽冥大帝生于幽冥海底,无父无母,没有名字。
忘川没有说话。
男子过了一会,开口道:“忘川给我取个名字?”
忘川摇头:“我不会取名字。”
男子道:“那你喜欢什么,我就叫什么好了。”
“……”忘川摇头,喜欢什么?喜欢活着算吗。
“阳光。”忘川突然看着天空道。
“嗯?”
“我喜欢太阳。”忘川低声道,太阳是公平的,每个人都能拥有阳光,也没人能夺走自己的阳光。
男子挑眉:“我叫太阳?”
忘川抬头看着他。
男子:“怎么?”
“叫太阳?”
男子无所谓:“随……”
他想了想又说:“不太想,太难听了。”
忘川停下脚步看着那边没有被乞丐占领的角落问道:“你要去哪?”
“你平时去哪?”
忘川道:“就刚才那个街角,屋檐下,或者……那个角落里。”
男子顺着忘川手指的地方看过去,应该是个卖菜的摊位,成堆腐烂的菜叶散发着恶心的气味。
他低头看忘川:“为什么要去那?”
忘川:“你拉着我走了一路,只有那是空着的。”
男子:“……”
“走吧,去找个地方住下来,你也跟我一起,我就是出来找你的,你要和我一起,不然很危险。”
走的时候忘川回头看了一眼缩在屋檐下、墙角睡觉的乞丐,他们散发着和那堆烂菜叶同样的味道。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他们连墙角都不能蹲,只能游走在大街上乞讨。
忘川偏头看着男子牵着自己手想,我是他们中的其中一个,今夜我不用露宿街头,明日我不用在太阳升起之前离开那一隅栖息之地……
没有人的宅子里有雅致的庭院,隔壁是一个私塾。
“潋滟霞流宏水漾,曦晖晚照榜山张。朝曦迎客艳重冈,晚雨留人入醉乡。师今鹿门去,正此冒炎曦……”
忘川靠着围墙坐下,她靠着的墙壁没有人会来与抢,可以肆无忌惮的享受着阳光,还能听到隔壁的夫子讲学的声音。
“忘川……”
忘川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土,朝着男子走去。
男子看了一眼私塾道:“吃饭了。”
男子牵着忘川往里走,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想上学?”
忘川摇头。
“为什么?”男子低头看着忘川。
忘川停下脚步,看着院子里的木槿花。
“我娘说她是个扫把星,不能跟她玩,玩了我们都要死。”
“我娘也说,她是个灾星,她爹都快被她克死啦……”
单独站在一边的女孩局促的捏着破损的衣角小声说:“我不是,我不是灾星。”
“就是,你就是,你这个丑八怪,丑八怪。”说话的小男孩指着她眼角的胎记大叫,他越说越激动,上前一把把女孩推倒。
女孩摔倒,碎石子划破手肘,血说着手臂划过指尖,女孩疼的手指微微颤抖,但她一站起来就被重新推倒在地。
“丑八怪,丑八怪……”
“扫把星,灾星……”
“丑八怪……”
一群幼童嘴里吐出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恶毒语言,手里还不忘朝她扔石头。
女孩狼狈的蜷起身体,习惯的抱住脑袋不被石头砸到。
走过的大人斥责这群孩童:“你这群小兔崽子,滚回去上学去,在这干什么?”
有稍大一些的小孩指着地上的女孩回答:“夫子要收她和我们一起听学,我们才不要和这个丑八怪一起上学呢。”
大人嘴里吐出同样恶毒的语言,对着女孩啐了一口:“呸,扫把星,走,我去找你们夫子,他要敢收这扫把星,你们都不去了,看他怎么过活。”
忘川想起那个想让自己一起听学的夫子,突然笑了一下。
男子眸子里仿佛晕染了一片墨色,他淡淡问:“然后呢?”
忘川答:“我去了,村里的其他人就都不去了,他当然不敢收我啊。”
不过,那夫子当时让忘川去听学的时候,说,不要学费,还给忘川搬来了桌子,只是那个位置现在或许被别人坐着,或许永远空着……
忘川抬头看着男子:“就叫向昀。”
男子不解:“嗯?”
“叫向昀吧,我问过隔壁的先生了,他说向昀就是向着太阳的意思。”
男子点头:“好。”
吃过晚饭,忘川回房间睡下以后,男子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一挥手,熄灭了房间里的蜡烛。
他一身黑衣坐在床边,黑色的长发泛起幽深的光芒,俊美的脸有些苍白,他睁开眼睛,绚丽妖异的深紫色眼眸摄人心魄。
凡魔族都是俊美无比、高傲、崇拜力量、黑色长发,眼睛为紫色,魔力以眼睛的颜色深浅计算,紫色越深,魔力越强。慕晨曦是魔界至尊,他是魔族中唯一一个穿过了鬼界十八层地狱来到人界的魔,只是为了寻找一朵能盛开在幽冥的彼岸花——忘川。
魔族是五位创世神之一,琉光大帝的后裔,创世以后,琉光大帝不知为何带领琉光一族堕入幽冥,幽冥位于地狱下三千尺,与幽冥海连通,幽冥海却只可进,不可出,若想脱离幽冥,只能经过十八层地狱,通过鬼界,才能获得自由,只是这对于魔族来说几乎是一条死路,至始至终,除了幽冥大帝,幽冥深处从来没有活物出来过……
忘川是琉光大帝留下的花种,当年琉光大帝留下了两颗花种,一颗为神之花——优昙婆罗,留在了神界众神之巅,继承了琉光大帝的神力,庇佑着神界,仙界,人界。
另一颗,彼岸花忘川,据说,彼岸花是唯一能盛开在幽冥的地狱之花,彼岸花盛开时,便是魔族解脱获得自由之时。可是,这盛开、如何盛开成了一个谜。
天光乍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男子俊美的脸庞上,他的脸上带着不正常的苍白,睁眼的一瞬间闪过紫光。
他起身走到窗户旁,推开窗子,阳光直接照耀在他脸上,他眯起眼睛,看着阳光的源头。
向昀,向着太阳……
房门被敲响,男子回神,紫眸掩去,消去了一屋子的死气,他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起身打开房门。
他垂眸看着门口的女孩,比起初见时,短时间内她长高了很多,忽略她眼角有些妖异的紫色花朵,她柔顺的头发如泼墨般乌黑,水光潋滟的双眸仰视着他。
男子摸摸她的头顶:“怎么起那么早?”
忘川:“已经巳时过半了,你还没起来。”
“抱歉。”
忘川摇头:“我就是来看看你还在吗。”
“……”
男子掩下眸中复杂的神色,把忘川的拉进了屋子里:“脸上怎么又蹭上土了……”
他把帕子拧干递给忘川,让她擦脸,忘川接过帕子,闭着眼睛擦脸,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颤动着。
洁白的帕子拭过眼角,男子看着她眼角那朵彼岸花,紫色好像浅了一些,他眸子闪过紫光,手指轻轻抚过那朵花,花朵瞬间隐去。
他问:“忘川,你知道你眼角的图腾代表什么吗?”
忘川睁开眼睛看着他:“你不是说这是家乡的花吗。”
男子走出房间看着满院子的花卉,背对着忘川,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嗯,是我们家乡的花,唯一的花,独一无二的花……”
地狱下三千尺的幽冥没有花,从前没有,现在没有,或许,以后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