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莒国都城,莒城。
姜小白一行昨夜到了莒城后,在祁南街的锦萸行馆住下。
这个行馆是莒国专门为前来庇护的贵族公子建造的,像这样大大小小的行馆遍布了整条祁南街,不仅有装备精良的军队严密把守,还有餐馆、酒馆、钱庄、裁缝铺、冶铁作坊、杂货铺,甚至女闾等等,各色商品、服务一应俱全,不用走出这条街,就可以买到任何一个国家的货品,享用任何一个国家的美食。
贵族公子们逃难之时都会带着大量的金银财宝来,只要有钱,在莒城是可以过得很滋润的。
莒国这个国家是仅次于鲁国和齐国的东夷强国,虽然国土面积不大,但是有铸钱、冶铁、制陶三大产业支撑,再加上做得红红火火的庇护产业,国家收入颇丰,居民的生活也相当富足。
并且莒国向来重视国人教育,因此居民的素质普遍较高,走在街上,总能看见行人笑脸盈盈的,面对面经过的时候还会对人拱手作揖,就连那些黄口小儿,都能随口背诵《诗经》《周礼》中的句子,整座城市充满了浓厚的文化底蕴。
姜小白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莒城,他年幼之时就经常跟着母亲回娘家,因此跟莒国宫室宗亲比较相熟,书信来往也较为密切。
姜小白的母亲早几年过世了,这次避难,他是跟着自己的先生鲍叔牙来的。
此行还带着一队人马,不便住在莒国宫中,因此他租用了锦萸行馆,打算在此住上一段时间。
行馆按照齐国的建筑风格打造,所用的装饰、器具都是从齐国进口的,住在这里就如同身在齐国一般,姜小白很是满意。
这天早上,鲍叔牙在庭院中教授姜小白射箭。
鲍叔牙背着手站在姜小白的身后指导。
姜小白拉弓上弦,微眯着眼睛瞄准靶心,瞄了许久也不见他射。
鲍叔牙问道:“公子为何还不将箭射出?”
姜小白回答:“我要射中那靶心,尚未看准,故而不射。”
“射箭之术,唯快不破,在战场上对敌,犹疑不定就会被敌人抢占先机。”
姜小白没有说话,继续沉着气瞄准靶心。
又过了很久很久,只听见“嗖”的一声,箭矢终于破空而出,精准地穿透靶心插在了后面的草丛里。
“射中了!”姜小白大喜。
那箭的力道和准头都无话可说。
只是,姜小白射出一箭就用了一个时辰之久,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鲍叔牙和管仲是知己好友,管仲是公子纠的老师,两人经常进行业务上的交流。
他们在射箭上的教育理念是一致的,就是要求又快又准,但是快和准本身就有些相悖,所以他们认为快就要排在准的前面。
管仲和鲍叔牙射箭虽快,但是有一半的箭是射偏的。
而姜小白对于射箭之术有自己的见解。
他认为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射中靶心,那还不如不射。
因此鲍叔牙每次教姜小白上射箭课都能教到犯困。
而且射箭的精准本身就会受到客观因素的影响,比如箭矢制作的精细程度、风力风向等等因素,要百发百中实在是很难做到的。
但是姜小白做到了,他每次上课就射出一支箭,最多不会超过两支,号称百发百中,鲍叔牙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了。
姜小白又搭上弓准备再练习一支,守门的兵士跑进来报道:“报告公子、少傅大人,门外有客求见。”
“谁?”姜小白淡淡地问。
“属下不知,那人只说是公子的好兄弟,还说跟公子穿一条裤子长大。”
好兄弟?
姜小白在莒国只有表兄弟,何时结识过什么好兄弟?
“那人样貌如何?”小白又问。
“长得挺白净,说话嗓音又尖又细的。”
“长相白净,说话嗓音尖细,莫不是个阉人?”鲍叔牙道。
姜小白灵光一闪,立马就知道是谁了,赶紧将箭弓箭矢递给鲍叔牙说:“先生,学生身体忽然感到不适,今日的射箭课就暂且结束吧。”
甩完这话,姜小白拔腿就跑回了寝殿。
鲍叔牙还没反应过来,姜小白就跑得没影了。
他前脚刚走,一位穿着白色长袍的清秀少年就快步走进院中,口中还大喊着:“小白哥哥?小白哥哥?”
鲍叔牙拦住他,“这位小兄弟,何以未经允许私闯公子行馆?”
清秀少年斜眼看了看他,冷冷道:“我是来找我兄弟的,与你何干?”
“那就请先自报家门。”鲍叔牙严肃道。
“我叫......”清秀少年眼珠子一转,撒腿就往里面跑去。
“快抓住他!”鲍叔牙忙命令左右。
几个兵士赶紧追了上去,那清秀少年也是机灵,一路将盆栽、婢女、花瓶推倒在地,如同猴子一般窜进了姜小白的寝殿,还上了门栓,任凭门外鸡飞狗跳。
姜小白眼看不好!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奈何寝殿空旷,没有可藏之处,只好躺在床上盖好被子装病。
“小白哥哥!小白哥哥!”
清秀少年直接走到床边,看见躺在床上闭目的姜小白,凑近他大声道:“都日晒三竿了还睡!快起来!”
姜小白一动不动。
“装死?看我不挠你痒痒!”
姜小白一听这话,赶紧睁开眼睛,假装虚弱道:“玥儿妹妹,哥哥近日奔波劳顿,身体吃不消了,需要休养一段日子,改日再寻你玩可行?”
没错,清秀少年是女扮男装,她的身份是莒敖公的小女儿、姜小白的表妹己玥,人称玥公主。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隔了好几年了,己玥如今已经长成了十五岁的大姑娘,只是那贪玩的性格一点都没变。
每次姜小白一回母国,就缠着他带她出宫去玩,玩就算了,还总是闯祸,每每害得姜小白被他母亲责罚,因此小白并不喜欢带她玩,见到她就跟见到瘟神一样躲开。
小白这次回国是秘密,不知消息如何传进了她的耳朵,竟然女扮男装找上行馆来了。
话说门外的鲍叔牙见那清秀少年进去许久,也没听见公子呼救,便知是公子的朋友,喊兵士们散去了。
己玥听见小白说生病了,紧张道:“你哪里不舒服?发热?头疼?”说着就伸出手摸了摸小白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