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睡半醒之间，整个房间突然就抖动起来，窗户哐哐哐地大声响起来。我用力推摇身边的妻子，她迷迷糊糊的醒来，我就顺势连被子带人抱着她滚到床和衣柜的夹巷。我们看着窗户外面黑漆漆的夜，感受着地板剧烈地震动，突然一下子明白过来。地震了。
那短暂的几十秒，我们像雕像一样一动不动，脑袋里一片空白，来不及恐惧，来不及回顾四十多年的人生，如果震动的时间再长一些，也许能回过神来感受死神的近在咫尺，地震持续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停下来。妻子“啊”地叫了一声，从我的怀里挣脱出去，快速地穿着衣服，又跑到阳台上打开窗户向楼底下张望，外面隐约传来人声和汽车的喇叭声。我裹着被子仍坐在地板上，突然对妻子喊道：“你穿衣服作什么？”你开窗子作什么？“你跑来跑去干啥呢？“
我们两个惊魂未定地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在头条新闻里搜索地震的消息，等了几分钟，像过了一天，前几个月成都地震，那的预警平台提前几十秒就发出了预警信息，这次信息有些慢，我估计地震中心很有可能距离合作小城不远，高原上很少听到地震的消息，多少年了只有其他地区地震的震波，从未想到地震有可能如此接近自己。我们预感到时不妙，急忙穿上棉衣出门下楼，大街上早站满了人，裹被子的，穿拖鞋的，我和妻还算镇静，看大家都在那里自言自语：”吓死了，吓死啦。地震了。“马路上的车已经排成了长龙，往广场方向驶去，听得见广场已经灯明喇叭响，估计已聚集了不少车和人。手机短信来了，一看地震台的地图，果然距离合作只有二十多公里，震中在夏河县的乡上，所幸的是也不在县城里，人烟稀少，估摸着不会有大的人员伤亡。手机的微信朋友圈里热闹地播报着地震的视频、人生苦短的感叹和官方消息，就放心下来，打电话给单位值班的人，听说设备大部分完好，就和妻随着人群在楼下等余震。等了一会也冻的受不了，想着也不过是五六级的震级，余震也大不到哪里去，人群就慢慢散了，我和妻又回家来，不敢脱衣服，在沙发上合衣假寐。我问妻：”你怕不怕？“妻说：”现在想想还是有些后怕。“
迷迷糊糊地感觉浑身炽热，想起这段时间老鼠泛滥，自己家里用粘鼠板抓了一个老鼠，可不正是地震的前兆？全身就异常累，像搬了一座山，就又跑到大街上去，正碰上董先生开着一辆破车过来，看见我，打了个招呼，我就钻到他的车里，两个人往广场上去。到了广场才发现车人都太多，哪有位置，就跟着车流想转到当智沟去，那里地势开阔，十几万人也容纳的下。车在走的半路上，又上来两个不认识的女的，其中一个听说是研究生学历，她和董先生眉来眼去的，竟互生爱慕，我打趣他：”志明兄，你倒好艳遇，白连的得了一个高学历的不花钱的媳妇。“他得意地笑，冷不丁就把车开到路边的另一辆车的头上去，砰一声，撞了个正着。
我气急败坏的从车上下来，那位女研究生吓的花容失色，腿哆嗦着，和她的另一个女同伴下车来看，发现被撞的车上竟空无一人，不禁破涕为笑。我看马路对面有个警察的岗亭，就跑过去，看见一大堆人头伸到岗亭的窗户里去，争着处理违章的单子，看不见窗户里头的警察。就想算了，既然没有出人命，交通违章的罚款也可以慢慢缴。就转过身，看见那个女研究生的同伴已不知去向，她正奋力地帮董先生拽车，生生地把一辆吉普从被撞的轿车上扯下来。我不禁感叹，董先生孤身一人，恓惶了几年，想不到一场地震成就了他的一段姻缘，看来天要助他，我也只有羡慕的份。
正叹气间，就看见妻穿着她的紫色瑜伽服，一只手提着一个大号的百事可乐瓶，里面装着前几天没有喝完的，散装的自酿葡萄酒。另一只手夹着两个啤酒杯，跑到马路牙子上坐下，把杯子放在地上，向我招手：”倒满还是倒一半？“我说：”和往常一样，多半儿。“她就拧开塑料瓶盖，把里面的葡萄酒齐齐地倒了两个多半杯子。说：”再不管了，身体的情况还没有结束，下午就喝了一杯咖啡。不知道敢不敢喝，来，亲死一个。“我笑她：”是cheers，不是亲死。“她摆摆手说：”哎呀，都一样，不要咬文嚼字。“我就拿起杯子，和她干杯，只小抿了一口，就觉得舌根大地说不了话，扁桃体也肿起来。就说：”这葡萄酒放的时间太长，变质了，再不能喝。“她白了我一眼，一饮而尽。我捂着脖子，只感觉头发热，腿发凉，有一个地方胀的难受。就想起黄帝内经上所讲，每天早晨五点到七点，是一个男人一天阳气开始生发的时辰，这个时间段，年轻的男人都会有晨勃，倒是稀松平常，可对一个四十五岁的男人来说，就是神奇而令人幸福的事。
我就在这种幸福之中睁开眼睛，原来又是黄梁一梦。醒来看妻已经不在沙发上，我大叫：”孩儿妈！“她在小卧室应了一声，我问她：”大清早跑到小卧室干啥去了。“她昂然地说：”地震过去了，我和往常一样，开始每天六点半的瑜伽课......感谢今天的坚持，感恩今天的自己......“
我伸了一伸懒腰，感受着身体里的丹田之气在周身流淌。昨天的地震就像是做了一个梦。阳光照到了沙发上，我脱掉了身上的衣服，准备回卧室再好好地做一个梦。梦里的红酒还没有喝完。
（作于2019年10月2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