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娅的车厢还算宽敞，就算塞下三个人也不显得拥挤。但某种压抑的气氛弥漫在这个空间里，让溜进来的小灰都老老实实地趴在白娅旁边，不敢乱跑。它虽然喜欢作，但野兽的本能还在，对某些危险的感知简直比叶歌还明显。
苏楠占了白娅旁边的位置，叶歌只能坐到她们对面去了。但这样难免偶尔会和苏楠对上视线，每每这种时候叶歌总能从对方的视线中感受到某种不加掩饰的恶意。总而言之，一顿早餐下来谁也没说话，让人感到有些压抑。
白娅双手捧着一杯咖啡，却还是有些睁不开眼睛，一边喝一边打着呵欠。终于，她受不了了，轻轻靠在苏楠肩膀上，低声道：“你们再这样，我就把你们都赶出去了。真是……大清早就这样。”
“说这种话前先坐好。”苏楠有些无奈地道。
“我困了……九点半再喊我起来，要安排工作。”白娅打了个呵欠，“你们也不像是会好好相处的样子，别吵架就好了。楠楠就让着他一点吧。”
叶歌移开视线，没有说话。他倒是不想吵架，挑起事端的那个一直都不是他。不过这种事情不是这么简单能说得清的，他确实需要好好想一想了。
“哦……”苏楠拉长话音，一脸不满的表情。
只是白娅压根不理她，把咖啡放到一边就钻回到被窝里。该说她是心大还是看穿了这两个人不可能真的吵起来，反正睡得相当安心，基本上眼睛一闭没多久就睡着了。剩下两个人坐在原位大眼瞪小眼，气氛相当沉闷。
这种气氛下，叶歌就算想看风景都没心情了。不过他没拿平板过来，一下子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可以做了。好不容易进来了，总不能又出去吧，那苏楠肯定又把他给堵在外面了。
小灰看了两眼，溜到叶歌旁边。白娅去睡回笼觉了，这时候去打扰她会死的很惨的。叶歌没有多想，把小灰抱起来放到桌上。
“它倒是亲你。”苏楠撑着脑袋，看着叶歌在逗弄小灰。
叶歌看了苏楠一眼，虽说对方的表情还是相当冷清，但已经没了刚才的那种敌意。叶歌不知道苏楠在想些什么，挠了挠小灰的下巴，问道：“它不理你吗？”
“完全不理我，它本来也只理白娅的。”苏楠无所谓地道。
叶歌想了想，把小灰抱起来，放到苏楠面前。结果小灰理都不理苏楠，摇了摇尾巴，跳到桌子下面去。
“你看。”苏楠很明显是习惯了，只是看着小灰在车厢里转来转去，“不过，它算是唯一一例能被人类饲养的怪物了，有点脾气也很正常。你能被它认同，肯定是有什么比较特别的地方吧。”
“我不知道。”叶歌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随你吧。”苏楠从座位旁拿出一台笔记本，连上耳机后就没再理会叶歌了。错过了刚才那个机会，现在再怎么说也没有用。何况，她还是要给白娅些面子的，既然答应了那她也不会继续去为难叶歌。
叶歌稍稍松了口气，拉开窗帘看向窗外。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升了起来，只是那风景和前几日看到的并没有不同。一眼扫过去，只能看到无尽的原野，还有远处的巨大山脉。列车本身很少会靠近丛林，大部分时候即便选择绕道也不会里丛林太近。
根据白娅说的，那种一望无际的原野大部分都属于安全区，所以列车车轨一般都是建在这些地方。只要不是作死到深入丛林里去，一般也很少能遇到怪物，最多是遇到些普通猛兽而已。不过反过来说，如果要猎杀怪物，都需要跑到丛林里去才能找到。
怪物内部似乎也是有某种秩序存在的，越是深入丛林，会遇到的怪物便越是高等。一般来说也不可能会出现在丛林边缘遇到高危类这种事情。但在森林最中央的地方是不是真的居住着神明，这点还没人能够去探知。基本走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一定会被高危类拦下来。
叶歌想过，如果自己没得选了，他就会走进森林里。只要一路杀进去，裹挟足够多的死亡，就算是高危类他也未必无法斩杀。但现在还没到那种时候，他没必要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就这样，两人相安无事地度过了这个早上。偶尔叶歌回过神来，能看到苏楠闭着眼睛，双手按在耳机上面，很认真地在听着什么。可惜以叶歌这个角度是看不到苏楠的屏幕的，他也不去好奇苏楠在做什么了。
就像是白娅有自己的工作一样，苏楠也有各种事情要做。恐怕这里最闲的那个人就是他了。叶歌仔细想了想，他平时除了发呆和睡觉似乎也没有别的事可以做了，白娅基本不会给他分配工作。
九点半的时候，白娅放在床头的手机很准时地响了起来。不过苏楠似乎完全没听到的样子，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眼睛看着电脑屏幕。
白娅在床上翻来翻去，好不容易找到手机放哪里，把闹钟按掉之后才爬起来。本来打理好的头发又变得一团糟。她默默地抱着膝盖坐在床上，表情忧郁地看了叶歌一眼，显得有些小孩子气。
对于适格者来说是没有低血糖这种说法的，白娅讨厌起床显然只是性格上的原因。每次她起床都要折腾好久，所以她都会给自己留够时间折腾，然后才爬起来去工作。
“好困……”白娅打了个呵欠，脑袋埋在膝盖里，小声道：“叶歌……帮我去拿杯咖啡。不要糖。”
“要帮忙吗？”叶歌站起来，习惯性地问了一句。他习惯了看到白娅这幅样子，也没觉得有什么。
反倒是坐在对面的苏楠注意到叶歌站起身后，回过神来，看了白娅一眼，又看向叶歌，忽然陷入到某种思考中去。
“不用了……”白娅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又躺了回去，“回来喊醒我。”
“别睡了。不是说有工作吗。”叶歌有些无奈地道。他一直很怀疑，白娅只是缺一个喊她起床的人。她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不想做。”白娅说是这么说，但还是爬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脸。
“我去拿咖啡和吃的。你快点起床洗把脸吧。”叶歌道。
“嗯。”白娅点了点头，在床边踩了好久才找到鞋子，摇摇晃晃地朝厕所走去。
等叶歌出门了，苏楠才摘下耳机，走向厕所。白娅没有关门，只是站在洗漱台前洗着毛巾。
“白娅。为什么？”苏楠拿起梳子，把白娅把翘起来的头发按下来，随后拢到一起去。
苏楠的提问没头没尾，可白娅却依旧听懂了，稍稍回过头看向对方，问：“楠楠难道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不是啊。我本来以为你只是不在意，但是……”苏楠叹了口气，轻轻按住白娅的脑袋，按回去对着镜子，梳子自上而下一点点把头发理顺。她便微微出神地看着白娅的头发，那种近乎病态的白色，出现在对方身上却不显得突兀或是恐怖。
白娅也不在意，仅仅是把毛巾按在脸上，继续道：“本来是这样的。他不会在意的，我看得出来。我的因子本身就可以让我去分辨这些。”
“那现在呢？”苏楠很自然地问道。
“现在……可能我只是想去相信他吧。”白娅说完，像是想让自己清醒过来一样，把湿漉漉的毛巾在脸上一顿搓，一句话也不说。
苏楠的表情变得有些冷下来，什么也没说。
白娅转身，轻轻抱住苏楠，轻声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
苏楠咬住嘴唇，最后深深地吐了口气，收敛起脸上的表情。她抱住白娅，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道：“我会帮你的。”
害怕的话……就说出来吧。
没有关系的。
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
她一直都是最了解白娅的那个人啊，怎么会不知道白娅在想什么。即便是此刻，她也依旧能感觉到白娅在颤抖。所以，她才不再说那些话，只是换上笑容。
大概，那个人永远都不会知道，这句话对白娅来说到底有着多么沉重的分量吧。
这样……也好。
苏楠幽幽地看着镜子里的白娅，默默下定了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