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大老爷虽已离开本族,但族谱上的名字始终还在,只是他不肯服个软回到京都,所以才会一直带着自己的这一脉家人留在此处,一来二去也就忘了根到底是在哪,但总有一些人会替他去记着。
“小姐,上官先生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要是再拒绝新生的好意,反倒是咱们有一些矫情了。”
翠儿拽了拽自家小姐的袖口,放着三百两银子不要,偏要一百二十两银子就已经让人很着急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一更加安稳的落脚地,总不能再错失机会,“您别忘了咱家老爷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要是真想让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算咱们躲到地下去也会被揪出来,多多少少需要一靠山。”
柳大小姐一人在这城中闯荡,除了本家那边会有不少的威胁,还有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强盗,再加上原本就是从那恶名满满的家里出来的,平民老百姓肯定是不怎么待见她,要想买院子也没那么容易。
思来想去的,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上官先生,真的很感谢您的帮衬,但我就算真的住在您的府上,我也必须要按月把借住在这里的银子交上来,总不能平白无故的做一白吃白喝的米虫啊。”
“好好好,你觉得怎么舒坦就怎么来。”
一个极有骨气的丫头,是绝对不可能轻易依附着谁活,上官大老爷摸了一把自己的山羊胡,又在柳大小姐的肩膀上拍了拍,“丫头,我曾经也有一个女儿,要是她能够好好的活着,现在和你的年纪应该也差不多,只可惜……只可惜她没有这福气呀。”
“上官先生也有一个女儿?”
“是啊。”
“她……不在了?”
这么个乱世,每天都会有人无辜而死,即便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也未必能保全万分,“上官先生,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看我这张嘴呀!怎么就……”
“我也不知我那女儿究竟是生是死,她哥哥带着她一起到山里去玩,没想到竟然会遇到山土滑坡。”
儿子是安然无恙的逃出来了,只是身上受了一些不轻的伤,双腿双脚全部都被巨大的岩石给砸断,但小女儿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就此被淹没在石海中。
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一晃都过去了十几年。
“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对得起的,你又不知道我女儿已经不在了,不过就是随口说说罢了,千万别放在心上。”
上官大老爷对柳大小姐甚是喜欢,似乎在这丫头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女儿的影子,真希望那小丫头现在还能好好的活着,便能整天叽叽喳喳的围在父亲身边。
哎!
思及此处,万般苦楚的叹了口气,又让家中的下人到后院收拾出一不错的房间来,暂且让柳大小姐住下。
……
……
当日,夜深人静。
“老爷,咱们就把这么一柳家的大小姐给留下了?”
当家主母过世有一年的时间,上官大老爷才娶我了这么一位美娇娘,年纪确实是比自己小了十几岁,可胜在懂得如何勤俭持家,也是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妇人,家中大大小小的事都由她管着。
“我知道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不就是因为你娘家曾经也被柳家的人给祸害过嘛!可这事儿又不是人家柳大小姐能说的算的,大家都是苦命人。”
“既然你知道我娘家和刘家有着血海深仇,那你怎么还……”
“柳家是柳家,柳大小姐是柳大小姐,莫要混淆。”
换好入睡时的一身轻便袍子,舒舒服服的躺在软绵绵的床上,把过门不久的媳妇搂入怀中,“夫人,你就别在这胡思乱想了,我既然已经做了这个决定,就绝对不会轻而易举的把人给赶出去的。”
“老爷,妾身也不是那种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泼妇,可就是在这件事情上……妾身真得好好的与你谈一谈。”
愣是把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上官大老爷从被子里拖了出来,强迫他盘腿坐在床上,与自己四目相对,“柳家大小姐究竟做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儿,这是咱们能够揣测得到的吗?也许这丫头不过就是装出一副善良敦厚的模样,实际上满肚子坏水。”
“我在这走南闯北的生意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早就已经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好人坏人还是看得出来的,要在老爷我面前装蒜,根本没可能!”
故意加重最后几个字的音量,为的就是安抚心神不宁的夫人。
而刚刚的那番话也并非是好言壮语,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上官不仅在做生意时如鱼得水,在交朋友方面更是八面玲珑,“夫人,天色真的已经不早了,咱们还是早点睡吧,你明天不是还要回娘家去吗?一路上怎么也得走一两个时辰,真要是把你给累着了,我这个做相公的肯定会非常心疼的。”
“就知道说好听的话哄人,我还不知道你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不就是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嘛!可早晚有一天你得知道我这话到底有多么中用!”
上官夫人确实是多心了,柳大小姐根本就不可能给上官府带来哪怕一点点的危险,但有些事儿却不能一概而论,若是有人故意来找茬,那就得再惦量惦量。
……
……
一月后,天气晴朗。
“小姐,没想到这上官先生对咱们还真是够好的,什么都是这府里最上等的东西,不好的从来都不会拿到咱们这边儿来。”
翠儿手中捧着一包刚刚领来的茶叶,远远的就闻到茶叶的香气,“据说这包茶可是茶田里第一茬摘下来的叶子烘培而成,味道肯定是数一数二,要不要让我现在就给您冲上一杯,咱也尝尝鲜。”
“这东西估计连夫人那里都没有吧?你确定是上官先生给咱们的?”
坐在院中逢着帕子的柳大小姐皱了皱眉头,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在府里的待遇确实是最好的,总让人觉得有一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