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你说说贵妃娘娘进宫都有一阵子了，怎么就不见到咱们这儿来？”
一年纪约莫在五十岁左右的老妇人一边给太后娘娘梳着头，一边在那嚼舌根，“民妇虽然是没有什么太大的见识，也知道这宫里面究竟有着几种规矩，这其中一种便是以下尊上，反倒是这位上官家的大小姐一点本分都没有，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这老妇人便是阿郎家的那位婆子，每隔一日就会到宫里替太后娘娘梳一回头，手底下还带着几个灵巧的丫鬟，要是把这一身的本领都给传授了出去，往后自己可就没有活计赚钱吃饭了，自然是要谨慎些。
“婆子，你跟在哀家身边有多少年了？”
太后突然问起这话，老婆子拿着梳子的手顿了顿，随后道，“七七八八算起来怎么着也得有十几年了吧，听说那会子我还没有生我们家阿郎呢，要不是因为老祖宗善心肠，我怕是早就带着孩子饿死。”
这话可不是仅仅只是为了恭维，而是真的感谢。
当年那日子过得叫一个苦，差一点没有被婆家的人逼到跳下悬崖，看着怀中还是个小婴儿的阿郎，哪有母亲会忍心就这么断送一条小小的性命，最终苦苦的捱到城里来，就盼着能够有一点转机。
“老祖宗，都不知道这些外面的人是怎么想的，还有皇上，说一句大不敬的话，皇上就不应该对您这样的态度，怎么就不能把您当做亲生母亲一样看待了？”
“隔层肚皮隔层山，婆子，你是有福气的人，能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哪里像哀家这般的可怜呀！”
太后似乎并没有责备老太婆的意思，只是顺口问了句，再钩起披在肩膀上的一缕白发，深情默然，“没想到一晃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哀家已经变成了一个老太婆，再也不是那昔日的女孩。”
她曾经也善良过，也无忧无虑过，也会毫无心计的在外面与人攀谈，甚至女扮男装溜到书馆里去听书，这些都是太后年轻的时候曾经做过的傻事情。
可一朝入了宫廷，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如今的皇上不待见哀家，就连皇后也是心里有了别的什么想法，都不知道这宫中还有谁能靠得住。”
“太后娘娘，你曾经可是垂帘听政的，怎么害怕起来了？”
“怕？”
太后落下勾在手指上的白发，无奈的摇了摇头，在老婆子面前就是生不起气来，如同和闺中好友一般聊着天，多少是心里舒坦的，“婆子，你说的确实没错呀，哀家确实是怕了，害怕自己百年之后，到了也是没能再见上他一面，要是这样的话，如今所有的努力又为了是什么呢？真是搞不懂。”
弄到那长生不老仙药的药引子，用不老仙药是为了上官大老爷起死回生，这样一来，他就能带着她从这个四面高墙困起来的大牢笼里逃跑了，哪怕相守的岁月不过就是那一两年，也还是觉得值得的。
可现在离那天越来越近，反倒又泛起含糊，“婆子，你这么讨厌上官家的人，想尽办法的想要让上官家没有脸面，哀家知道你这是看在哀家的心情之上，可你真的没有这个必要，更别违背了心意。”
“老祖宗，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你是帮了我的，我怎么能够不在乎？”
这辈分上确实是乱了些，可人家当初是伸了援助之手，要不是被扯了一把，怕是没有他们母子二人活下去的可能，“要不是因为上官大老爷一声不吭的离开京都城，要不是因为他没有勇气向您的父亲说出他对您的喜欢，事情也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太后娘娘是被选秀入宫的，入宫时还并非是皇后，而先皇却是最为看重这位玲珑剔透的姑娘，愣是在百官的阻挠之下破了先河，从一个美人直接提拔到了中宫之主的位置，也算得上是光耀门楣了。
而母家不管有多么开心，似乎这份开心从来都不属于自己，整整在房间里关了三天三夜，吃了不少不会生小孩子的药，就想着绝不能连这最后的底线也破了。
“老祖宗，你是不是后悔了？”
“怎么会不后悔？尤其是看到你家的阿郎，这孩子真孝顺。”
老婆子的手艺确实不错，梳头的时候还能准确的按压头部的经脉，太后这脸上的皱纹少，估计也是因为有这么一把好手在替自己梳头，再加上这头顶配着冠子的发髻，可以说得上是一顶一的漂亮。
如果说能耐最大，还真是无谁能够出其右！
“婆子，哀家会给你一笔钱，足够你和阿郎把日子过得舒舒坦坦，拿了这笔钱，还是赶紧离开京都城吧。”
“老祖宗！”
话音未落，老婆子窟通！一声跪在地上，狠狠的磕了个响头，额头炸开一道血横，不断向外渗着鲜血，“我……我老婆子这辈子也没有做过什么好事，满脑子想的全部都是金银财宝，可偏偏就只有在老祖宗您这儿……我才能活的像是一个人，你要是把我给赶走了的话，我在外面到底要如何自在的活着？”
每日都盼着那一刻入宫，在宫里能待上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也算得上是最为顺心的，感觉真切。
“婆子，这别人都在想方设法的往外面跑，就连哀家也是这么想的，怎么到你这就变了样子，反倒是心甘情愿的被困在笼子里，这样真的是你想要的？”
太后顶着那象牙冠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今日化了淡淡的妆，并没有像往日那般的浓妆艳抹，毕竟也是那孩子过世的日子，总得要多几分肃静，心也能安静下来。
“老祖宗，我……”
“起来吧，起来吧，有什么话就起来说。”
亲自把跪在地上的老婆子扶起来，拍掉粘在裙褂上的灰尘，“你说你家阿郎眼看着就要科举考试了，是否能考上个状元，哀家还真是不好说，但若入榜眼，那绝对是不成问题的，你放心，只要哀家还是这宫里的太后一天，定然是会给你儿子一个好前程。”
街坊邻居都在骂阿郎的娘亲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不管儿子如何的孝顺，似乎都没有办法让母亲认可。
但实际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