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吴起、杜若的争执,陆越心中一动。他初来乍到,诸多事情皆不知晓,即使钱通讲述的真真假假的江湖掌故,对于陆越来言,也不失为一个消息来源。
而且其间若有不甚明白之处,也可以请教吴起。嗯,但愿他真如所说的“自幼掌习天下之事”……
念及于此,陆越道,“我倒是对坊间流传的江湖掌故颇感兴趣,就是不知那位仓曹从事大人在何处讲述,我能否旁听?”
“陆大哥你也喜欢听江湖掌故?”吴起顾不上正对峙的杜若,高兴问道,
“这有甚难。老钱几乎每天晚上都在校场,如果陆大哥喜欢,今晚酒散,我们正好一起。”
他拍着胸脯殷勤道,“如果陆大哥有问题,但凡吴某知道,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此,麻烦吴起兄弟了。”这正合心意,陆越自无不可,他想了想,侧头邀请姬仲雅,“仲雅,你去不去。”
姬仲雅正有此意,轻轻点头,“同去。”
……
夜幕低垂,兵营内四处燃起篝火,驱散了黑暗。
陆越三人到达校场时,看到不少士卒杂而不乱坐在点将台前,陆陆续续有一些士卒抬着条凳,三三两两进入校场,在人群空隙处寻位置坐下。
“快开始了!”吴起低呼一声,连忙催促,“快点走,不然找不到好位置了!”
许是吴起经常前来,或是他部率身份,不少士卒看看吴起纷纷打着招呼,连带着陆越、姬仲雅也受到了优待,最后几位士卒互相谦让,为陆越三人腾出几张条凳,正好对着点将台。
“这个位置不错吧。”吴起神色骄傲的扬扬头,居功道,
“过一会儿老钱来了,正好就在我们前面,听得最是真切……哎,来了,老钱来了。”
说话间,一位宽袍大袖,瘦瘦高高的中年人笼着袖子,施施然走上点将台,左右早有识趣的士卒迎了上去,抬桌的抬桌,摆凳的摆凳,奉茶的奉茶,大献殷勤。
“有劳,有劳。”钱通一一微笑点头致意,等几位士卒收拾好了,他从容撩袍坐好,目光随意,往点将台下扫了一圈。人头攒动,看来来者不少,这令钱通暗暗得意。
“二位是新来的吧。”
陆越三人的座位正对着钱通,钱通一眼正好看到。
陆越站起身来,俯身拱手,解释道,“钱从事,我们二人刚来骁骑营,听吴起兄弟说起您见多识广,通晓江湖掌故。我们二人最是喜好天下见闻,所以请吴起兄弟带我二人来此,前来旁听,如有叨扰,先行告罪。”
“无妨。甚好,甚好。”钱通笑盈盈道,“既然二位爱听,以后常来就是。今天老钱我卖卖力气,认真讲这一段。”
“嘿,这回你们赶上了,我这一章回,正好讲到衡山之巅,冠军侯骠骑将军霍延年大战妖族摩云大圣,最是精彩。”
冠军侯骠骑将军霍?这似有熟悉的官号姓氏,让陆越神色一顿。
他刚有所猜测,钱通从袖中取出一块醒木来,啪得一声摔在桌上,清脆响声在空旷校场回荡,四下悄寂无声。
“上回书咱们说到,妖族大鹏一脉大举入侵我晨土神州,镇南将军沈徐温率十万朝廷将士死守东莱关,一场鏖战赤土百里,神州将士溃不成军,我大夏尽失江东路千里疆域……”
陆越眼皮直跳,长凳,桌子,醒木,茶碗,真就按评书来讲了呗?
我说这兵营到底还靠谱不靠谱了?正儿八经的东西没见多少,酒肆、说书……全齐活了?
钱通呷了口茶,咳嗽一声,接上一章回,继续开说,
“……大鹏妖兵占尽优势,携卷百万妖兵,气焰正盛,就欲长驱直入,饮马郢都城下,一举占下偌大神州。”
“当时之日,五日一郡,十日一路,凡妖族所至之地,如蝗虫过境,尸骨满沟壑,户无炊烟,道无行人,伤心惨目,天日为暗……”
钱通声音低沉,下面的士卒心神激荡,义愤填膺。
“妖族贼子,欺我大夏无男儿乎!”
一位士卒忍不住握拳大骂,他豁然起身,拱了拱手,“钱从事,妖族如此嚣张,我大夏王朝荡涤寰宇,就没人站出来吗?”
“就是,我大夏良臣猛将无数,这等宵小,怕他作甚!”士卒的话引起了众人共鸣。
“你们知道什么?”钱通瞥了那士卒一眼,继续道,
“想我大夏太祖帝鸿斩妖圣赤龙起义,征战三十五载,占有三陆一州,遂开朝廷。至于如今,一十五代,一千又六百年矣,尽据六陆之地,二州之土,逼迫妖族魔族低头,又何曾怕过?”
“当时武皇帝登临大宝,山河飘摇,前有妖族攻略晨土神州,后有妖魔联军窥视曾陆、曜陆、明陆,三陆之地,武皇帝坐镇神都,调兵遣将,斩魔族巨灵神于曾陆,伤妖族九尾妖狐大圣于曜陆,连战连胜,几乎盛兵攻入魔族江由天……”
“那神州这边就不管了?”钱通一番东扯西扯惹得众人心中焦急,又有一人忍不住高声打断。
钱通接连被打断,心也不恼,悠悠喝了口茶,继续道,“且听在下细细道来……”
“神州郢都告急令文纸片也似传往各州各陆。当时天下兵马皆有动作,一时之间,兵力捉襟见肘。朝堂之上,武皇帝请兵拜将,王侯将相,无人答声。武皇帝怒声喝问,‘堂堂百官,三省六部,四军八校,无人与朕分忧否?’”
“有道是‘时危见臣节,板荡识忠良’。这边武将班内,走出一位大将,口称愿受将令。你道这是何人?冠军侯,骠骑将军,霍延年是也!”
哗!士卒顿时哗声一片,议论纷纷。
“原来是他!”
“我猜合该这位爷出场了!”
钱通很满意众人的反应,笑着点头,
“诸位应知,这位爷既非世家出身,也非皇室之人,却是来自‘遗弃之地’的天降俊良。霍延年出身兵营,白马白袍,一杆亮银枪,东征西讨,未曾败绩,时有妖族叹曰:名帅大圣莫自劳,千军万马避白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