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碎九星,称霸一方?我要那些作甚。”万剑安坦然笑道:“我修古法,不过是为了心爱之人,同时报那被扔进深渊之仇。”
“心态虽静,且不盲目仇恨,小子,你很好,真的很好。”史尚飞目光深邃,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似乎心有所感。
万剑安没有接话,就这么和史尚飞并肩而立,两人静静的望着眼前的陷情花海,心静目沉,像是悟到了什么,却又在那深邃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感伤。
翌日,陷情花海之中。
一尊一人高的方鼎,不知被史尚飞从哪里搬来,置于一堆烈火上炙烤。鼎中盛满了清水,上面漂浮着各种奇珍异草。
水汽蒸腾,时不时的冒出一个水泡,且散发出一阵阵沁人心脾的药香味。
不过让人最为惊讶的是,在这鼎中的沸水里,竟然还坐着一个赤身裸体人。
正是万剑安!
只见万剑安此时面目狰狞,五官扭曲不成样子,显然极为痛苦。但他仍旧紧咬牙关,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只是在忍不住的颤抖,拼着一口气死死支撑。
不多时,史尚飞突然出现,怀中抱着一条足有一人粗细的巨蟒,来到鼎前。
“起!”
史尚飞大喝一声,将巨蟒高高抛起,紧接着他并指如刀,对准蟒头凌空一斩,再看那巨蟒,顿时尸首分离,一股鲜血迸射而出,犹如火山喷发,景象壮观。
“聚!”
史尚飞双手呈爪,竟然将空中喷薄四溅的鲜血全部聚拢,然后对准万剑安头顶,全部浇下。
万剑安立马成了血人,头发黏糊糊的粘在了一起,脸上更是被红血涂满,再加上他那狰狞表情,显得瘆人无比。
“啊!”
万剑安终于是忍不住了,仰天大喝,下意识的扭动着身躯想跳出鼎外。
史尚飞在一旁厉声喝止道:“忍住!否则前功尽弃!”
万剑安听到,硬是停住了动作,重新坐回鼎中,任由沸水熬煮己身。
只见原本还只是沸腾的药水,有了蟒血加入后,竟像是热油一般,霹雳啪啦炸裂起来。
万剑安只感觉现在浑身似要被撕裂一样,疼痛难忍,肤如火烧,骨欲碎裂。
隐约之间,他仿佛还听到了自己体内骨骼断开的声音,耳边时不时传来‘咕咚咕咚’的冒泡声,不知是来自鼎中沸水,还是来自体内被煮沸的血液。
“破而后生,经脉重塑。这其中痛苦,你慢慢体会吧。”史尚飞捋着花白胡子,眼中有一分心疼,同时也有一分激动,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一句。
不过万剑安此时哪还能听得到这些,现在他的心里,只想着尽早结束这一切,脱离这生不如死的痛觉。
早前他被沈半城扔下深渊时,在毒瘴中所受之苦,都没有此时的万分之一!
就这么被熬煮了不知多久,万剑安的意识逐渐模糊了起来,但身体的疼痛却没有衰减毫分。
史尚飞不停的为鼎下添柴加火,几乎一刻都没有停歇,到最后,本来通体青色的鼎,竟然被烧的通红,让人看了都不禁胆寒,如此高温,什么人能坚持的下来?
显然,万剑安做到了。
待到万剑安被熬煮了九九八十一天的时候,火势渐渐变小,史尚飞也没有继续添火,直至其自行熄灭。
而鼎中原本沸腾的血水,也早已蒸发干,只剩下底部一层黑乎乎的胶状物质,看上去恶心无比,但偏偏又散发着一股奇异的药香味。
万剑安此时已经没了最早之前那痛苦神情,整个人如死了一般,盘腿而坐,一动不动。
若不是他那微弱起伏的胸膛,恐怕连在一旁观察的史尚飞都认为,这人眼看是活不成了。
不过虽然活着,万剑安此时这卖相也着实太差,只见他全身被一层皲裂的血痂覆盖,一处完好的地方都没有。
饶是活了大半辈子,功法不知多深的史尚飞,看了也是禁不住的皱起了眉头,啧声叹道:“这罪,非常人能忍啊。”
“史兄,成了么?”万剑安稳坐鼎中,语气中有些疑惑的问道。
史尚飞抚掌大笑,不答反问道:“成与不成,你自己难道不应该最能感受到么?”
“啊!”
万剑安闻言仰天长啸,猛地从鼎中跳出,身上的血痂纷纷脱落,露出了里面如白玉一般的肌肤,没有丝毫杂质。
“神清气爽,仿若重生!”
仅八个字,万剑安就道出了此时的感受,举手投足间,书生气质犹在,但却多了几分睥睨天下的威严与豪气。
“经脉既已重塑,我可以开始修习古法了吧?”万剑安问道。
史尚飞点头道:“自然可以。”
此后的时间,万剑安便留在这坠渊阁中,日日苦修,一天都不曾停歇,用心之苦,史尚飞都忍不住的赞叹。
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光匆匆而过,万剑安这一修习,竟是不知不觉的十年光阴。
十年以来,万剑安变化很大,从之前一个热血少年,终是踏入了成年之列。
在他的脸上,再也看不到那份稚嫩冲动,如今他精气内敛,举手投足间儒雅大方,单凭外表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修道之人。
反倒是史尚飞这个老小子,十年过去,竟不见他有任何老态,成天依旧是嘴贱无比,没有一点身为老人家的稳重。
这一天,万剑安负手而立于峭壁的一块凸起巨石上,仰头望着自己曾经跌入的毒瘴,目光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史尚飞见状,飞到近前,直言了当的问道:“想去报仇了?”
万剑安也没有隐瞒,应声道:“十年了,也是时候去了。”
史尚飞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叹了口气道:“一切小心,倘若不敌,尽可回来。”
说完,史尚飞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怪异的看着万剑安问道:“十年了,你从未踏出这花海范围,没有问过我究竟是谁,也没有好奇整个坠渊阁为何没见其他一位门人。难道,你就不想知道?”
万剑安轻笑,看着史尚飞道:“我问了,你就会如实告知么?再者,你我二人乃忘年之交,无关身份,无关其他,想那么多,又有何用?”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又有何用!前路凶险,我无法同去,送你一物,关键时刻也许会救你一命。”史尚飞豪迈笑道,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八角的铁牌,通体灰色,上面仅刻有一‘渊’字。
“好,我收下了。”
万剑安也不推脱,伸手将其接过,不再多言,一踏虚空,直上青天,没入了那毒瘴之中。
史尚飞看着万剑安离去的背影,神色黯然,独自叹息道:“愿你平安归来,还能见我在这花海中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