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鸢的故事并没有讲完,因为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一个容颜俊俏,衣着华丽的女人。一个头发散乱、衣衫破碎的黛鸢,一个着男子衣物、简单发髻的我,在这个女子面前,显得有点……嗯,大概比“有点儿”的程度还要稍微更深一些的,上不了台面。
她从路的那头朝着我们缓缓而来,青石砌成的长街,虽说玉兰已碎,但一片荒芜,却更显那女子的气韵。
那女子一袭精致的明黄色披风,内衬雪白的纱裙,明艳得耀眼。
黛鸢的眼神倏地一冷,眼中已有杀机涌现。
我甚为不解,疑惑的眼神在她二人之间打转。
陆西棠不知何时已立于我身旁,然后捉小鸡一般将我拎起来紧靠着他。
动作十分粗鲁,但我觉得非常安心。
“陆西棠……”我小声跟他耳语:“什么情况?”
陆西棠只冷冷回我两个字:“闭嘴。”
我翘翘唇,感觉被他伤了自尊。
“无泪城无泪……”那缓步走过来的女子来到我们面前,但话语却只朝着黛鸢一人道:“老朋友,怎么我却听得那么多怨灵的声音?恐怕,他们的泪,足以将你这无泪城淹没吧?”
怨灵!?
我听师父说过,天地人神龙,凡行修者,不论修仙、修道、修佛、修魔,也不论其本体是人、是妖、还是其他任何东西,一旦半途被打断,所修之术被破,本体被损害致死,那么留下来的化形便是死怨灵,无法得以修成正果,也不能入轮回,只能以怨灵的形式存于天地之间,日日回忆往事,或痛苦或快乐……然后等着哪一天被道高者吸附,成为他人进阶的一道阶梯。
那是他们最可悲的归宿。
我觉得怨灵是世间最悲哀的存在了。
怎么听这女子的意思,却是天地间最幸福的无泪城有怨灵?
黛鸢的眼中迸发出无尽的恨意!我为她眼中这滔天的恨意感到惊讶,不过一句试探的话,却让黛鸢如此失常,黛鸢和这无泪城,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
“陆西棠……”我扯扯陆西棠的袖口,我相信他看见了我眼中充满疑问的目光。
可他却依旧没有回答我,倒是那白衣黄衫的女子转向我,她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打量我几眼,然后便看向我怀中已经脱掉陈旧木漆的瑶琴露出完美无瑕的瓷白之身的——我的阿宝。
“看来传言没错。”那女子缓步走向我,轻轻开口,却并未对着我们在场的任何人,她的话,更像是自言自语。
“你是谁?你想做什么?”看着她不断逼近,眼睛却从未离开我的瑶琴,我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女子闻言轻声一笑,然后朝我身旁的陆西棠道:“你说,我要不要告诉她,我是谁?”
我疑惑地望向陆西棠。这又是什么情况?这个女人的意思,他俩也认识?
陆西棠冷眼看着这个女人,冷冽的眼中,几乎没有情绪:“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哦?”那女子状似惊讶:“怎么,这地方你来得?我兰淑灵来不得?”
兰淑灵?
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我转着脑袋不停想,这名字我在哪儿听过的啊?
对了!黛鸢!我猛地记起,黛鸢的故事里,出现过这个人,就是去找龙嵇的那个女人!什么兰渊海龙王之女!
这女子是龙?
哎呀我的天!我长这么大,从师父口中各色各样的故事也听得不少,天地冥龙四界都被师父吹烂了。
我当然知道这世上还有除了人和神之外的生物存在,可活生生见到,倒真是第一次!
陆西棠对兰淑灵的话不置可否。
不过他们的对话,又把我听得云里雾里脑袋疼。
我还来不及去想所有人的关系,便看到黛鸢手中一束幽蓝的光朝着兰淑灵身上射去,我不由控制的惊呼道:“小心!”
黛鸢露的是杀招!我虽道行不深法术也浅,但我看得出黛鸢所使之法绝非寻常。
一出手便是杀招,黛鸢对兰淑灵必有深仇大恨!
所幸兰淑灵反应也快,听到我的提醒便瞬移到了黛鸢身后。
然后黛鸢的后背便被抵上一柄月型弯刀。
“我其实不喜欢用刀的,不过这把刀是他当年所赠,我便留了下来。”兰淑灵收回弯刀对着它哈一口气,眼神无尽喜爱地看着弯刀道。
黛鸢的身子明显一怔,神色多了几分颓然。
“哎呀!我实在受不了了!”我猛地打掉陆西棠紧放在我腰间的手,站到中间对着他们道:“不要再打哑谜了!”“都什么跟什么啊?一会儿要我解开阿宝什么封印,一会儿要听故事,一会儿要看你们打哑谜,我脑袋都疼了!”我将阿宝双手捧着大喇喇地给他们看,接着说:“你们便说吧,我也看出来了,你们都是冲着我阿宝来的,有什么目的,要做什么,只要不伤天害理,我能帮你们的便帮你们吧!”
我话音刚落,兰淑灵便真的一跃过来抓住我的瑶琴,她轻轻摸了摸琴身,眼中流露出狐疑:“这么一柄普普通通的琴,竟真是魔琴?是我龙族圣物?”
兰淑灵不停抚摸着阿宝,眼中有那么清晰的欢喜。
她甚至将阿宝贴在自己脸上,就像是她亲密无间的爱人。
“云女,你要把他救回来!一定要把他救回来!”兰淑灵急急将琴递还给我,然后说着让我更加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云女?云女不是九天之神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兰淑灵,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你眼前的人?”陆西棠一步走过去捏住兰淑灵的下巴看着我,又道:“她可是你口中的云女?”
兰淑灵一双凤眼紧紧看着我,眼中渐渐由癫狂恢复至清明。
“对……是我唐突了……朱姑娘,抱歉,我太激动了……”兰淑灵朝我微微颔首,然后又歉意地说道:“你的长相,跟那位神倒是有两分,怪我心太急叫错。”
噢!原来如此,这便倒也说得过去,毕竟我听黛鸢也说过我像她故人之女。
“那我要怎么帮你们呢?”我摩挲着怀中的阿宝,不解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