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双眼迷离,嘿嘿傻笑,嘴角还挂着一丝口水的小丫头,青年也挺无奈的,忍不住抬起手屈指弹了一下她的小脑袋瓜。
“哎呦!”
弄玉小手捂住额头,不忿地看着青年:“你做啥子咧?!讨厌!”语气娇娇软软的,不像生气,倒好似撒娇。
青年不为所动,摊了摊手:“我说,还换不换了?”
弄玉顿时又纠结了,最后想到一堆糕点把自己淹没的幸福美景,终于狠了狠心,一咬牙一跺脚,带着满脸痛心疾首的表情,大声喊道:“换!”
“唉,也就是亏得碰到我这样善良的人,小妹妹你可真幸运。”青年嘴里说着快把自己都感动了的话,手上没有丝毫耽搁,麻利地掏出当票一把塞到了弄玉的手中。
弄玉高兴地接过当票,随即满脸心痛地从怀里掏摸出了一张古里古怪的纸片。
青年一愣,有点熟悉啊,合着宋朝就有银票了?旋即醒悟,这应该就是传说中世界上最早的纸币“交子”了吧?——想想也是,六贯铜钱分量可不轻,怕不得有七八十斤重,哪里是一个小姑娘能够提的动的。
感谢历史老师,更感谢自己当初上课时没有睡觉。
弄玉依依不舍地将交子递了过去。
青年乐呵呵地伸出手。
一分钟后。
青年乐呵呵地伸着手,笑容有些僵硬。
三分钟后。
青年继续伸着手,嘴角开始抽搐。
五分钟后。
“姑奶奶你倒是松开手啊——”
弄玉眨巴了下大眼睛,委屈巴巴地松开了紧紧捏着交子的小手。
钱终于到手,青年顿时眉开眼笑。
纠结的弄玉见不得他这副得意兮兮的可恶模样,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转身欲走,想了想又有点不甘心,于是抬起小脚,气呼呼地踩了他一下,然后做了个可爱的鬼脸,扭过身一溜烟地跑掉了。
青年挑了挑眉,也不在意,抖了抖手中的交子,嘿嘿一笑。
......
“掌柜的!赎当!”
弄玉兴冲冲地跑进当铺,将当票啪地拍在了朝奉的面前。
朝奉拿起当票看了看,眉头微不可查地轻轻一皱,隐蔽地瞟了弄玉一眼,欲言又止。
想到马上就要发财了,弄玉一张小脸胀得通红,心中焦躁难安,此刻见对方居然还磨磨蹭蹭的,顿时不耐烦了,叉着腰娇蛮地叱道:“愣着干嘛?还不快些去给姑奶奶把东西取来!”
朝奉见此,遂不再多话,拿着当票回身去取物件。
这边弄玉是满心的得意,自作聪明的家伙,其实傻兮兮的很,哪里是我弄玉的对手?还以为自己占便宜了呢,美的你!
暗暗盘算了一下,登时心花怒放。
嘿嘿,我真是太聪明了,买当票花了六贯,现在赎当四贯,而这玉簪值四十贯,里外里我还赚了三十贯!哎呀,以后可以天天吃好吃的糕点了呢,真是好幸福呀......小姑娘再次陷入了美梦之中。
半晌,朝奉取来簪子,弄玉迫不及待地接过来,兴奋地一看,登时愕然。
只见手里拿着的哪里是什么玉簪,分明只是一根做工极差的木簪,别说四十贯了,四文钱都不值。
小姑娘瞬间懵了!
“这,这不是刚才那根簪子啊......”
“这也不是刚才的那张当票呀!”朝奉抖了抖手中当票,一脸无辜地说道。
“这......这......”小姑娘明显被打击得不轻,话都说不利索了。
“老夫适才就想提醒来着,可姑娘你实在催得紧......”朝奉耸了耸肩,悠悠然又补了一刀。
唉,这年头骗子太多,傻子明显不够用了,都不容易啊,心累......
朝奉兀自在感叹着人生,尚不知自己补的一刀已经对弄玉造成了一万点的暴击伤害。
“......”
“坏人!混蛋!大骗子!真是气煞人了!”
“别让我找到你,姑奶奶和你势不两立——”
一声饱含着莫大的委屈、羞恼、怨恨、愤怒的娇叱久久地回荡在天地间,怨念之深,人畜皆避......
......
一个时辰后。
李公甫拿着玉簪从当铺里走出来。
很明显,有脸做出骗小姑娘钱这等不要脸之事的青年也就只有他了。
想到刚才当铺朝奉那一脸看到高人的崇拜又鄙视的表情,李公甫神色淡然,呵呵,不要崇拜哥,只是正常操作罢了。
小试牛刀的李大骗子一脸的矜持,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在一个少女的内心中造成了多大的阴影面积。
不过话说回来,前世的他虽然是个经验丰富的资深骗子,但倒也不是那种坏的头顶生疮脚底流脓,连老人家的退休金都骗的杂碎,算得上是一个有节操的骗子,有着自己的底线和准则。
比如——
李氏行骗守则第二条:家庭条件不好的,不骗。
这是当初他穷困潦倒,不得已“入行”时给自己设下的一道锁链,用来拴住那个一直晃荡在悬崖边,将坠未坠的叫做“恶念”的可怕东西。
这也是他前世为什么明明“业务能力”拔尖,却没能混的跟其他同行那般人模狗样的原因。同行们鄙夷他是吃饱了撑的瞎矫情,但他们不明白,这只是一个卑微的小人物面对这个冷漠社会所保留下的一丝最后的倔强。
不过刚刚那个小丫头显然并不在此列,一身的绫罗不说,气质举止也非同一般,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怎么瞧都够不上穷苦的条件。所以他并没有多少愧疚,就当做劫富济贫了,至于这贫是谁嘛——李公甫掂了掂手里的两贯钱,心中满意,这些钱足够他们三个贫民好好地大吃一顿了。
还没走出两步,陈狗蛋和二狗子就跟闻着味儿的狗似的,嗖一下冒了出来,真是没有白瞎了他们的名字。
原本李公甫也不想把他们俩形容得这么低俗,可奈何这俩锤子实在是跟高雅扯不上多少关系,关键是说话还贼欠揍。
“居然好意思骗一个孩子的钱!”陈狗蛋一边挖着鼻孔一边鄙视地看着李公甫。
“女孩子!”二狗子冷冷地补充了一句,女字上还加了重音。
李公甫内心冷笑一声,伸出手好整以暇地掸了掸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慢条斯理地吐出三个字:“醉仙楼。”
“俊哥儿果然是能人所不能,堪称我辈之楷模!令小弟高山仰止,心向往之!”上一秒陈狗蛋还满脸鄙视,下一秒已经将一张马脸挤出了一个惊悚的笑容,嘴里谄媚地蹦出一句夸赞的话。转折之顺畅,变换之自然,堪称无懈可击。
还十分应景的将昨儿个刚从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几个成语用了出来,这货顿时被自己的智慧惊了一下,觉得自个儿真是一个小机灵鬼。
“......”
相比之下,习惯了走冷艳路线的二狗子就差了点,他脸皮较薄,实在拉不下脸马上反过来吹捧,对于自己这种因为太要脸从而造成了没能不要脸的后果不由略微感到一丝丧气,心中不免有些羡慕起陈狗蛋的厚颜无耻。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为什么往往小人比君子混得更好,盖因为君子多少有些底线,而对于小人来说——
节操是什么?能吃吗?
ps:本文中关于‘交子’的描述与史实略有出入,剧情需要,望勿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