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潺率领他的士兵们沿着几千年前修的王都直道朝着以前的王都又走了一个多月。随着他们的位置越来越靠北,这条已经被废弃了上千年的道路也变得比之前还要差很多。崎岖不平的路面上长满了黑色的草和高大的树木,有些路段变得极其狭窄,有些路段堆满了石头等重物,还有些路段甚至已经完全坍塌了。因此,在这条道路上行军的难度变得越来越大,速度变得越来越慢。很多时候,如果不仔细观察的话,很容易就走失,而在遇到坍塌的路段时,还必须绕道而行。
自从上次在拓鸣城遇到怪兽之后,希潺就再也没有进过那些被废弃的城池。他们每天都是在野外行军,野外饮食,野外住宿。而且他们也不敢生火,不敢大声喧哗,生怕又惊醒了什么怪物。
天气越来越冷,雪越来越大,狂风越来越凛冽,而士兵的数量也在一天天减少。几乎每天都有士兵丧失生命,少的时候只有一两人死去,而多的时候高达四五人。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在睡觉的时候被冻死的,也有一部分人被突然袭击的野兽咬死,还有一些人因掉入冰河或坠落山谷而丧生。虽然属下士兵的不断丧生让希潺很难受,但也有让他感到庆幸的事,那就是,遂衎的腿伤在军医的精心照顾下已经基本恢复了,他不用再为可能失去一名英勇的属下而担心。
而现在,天空中又下起了黑色的雪。地面上的积雪本来就已经有好几寸了,下雪之后便变得更深了。于是,士兵们又只能骑着马在冰冷的雪地中艰难而缓慢地前进。
有三名士兵正奉命骑着马走在前面探路,并负责为今晚寻找一个栖身的地方。在雪中行进一段时间之后,他们的头发上、眉毛上和衣服上都沾染了一层黑色的雪,每个人都像戴着一顶黑帽子,穿着一身黑衣服。
“这该死的雪,白色的雪该死,黑色的雪更该死。”一名脸上有冻疮的士兵诅咒道。
“天下所有的雪都该死,不是累死人,就是冻死人,这路真他妈难走。”另一名士兵一边补充道,一边四处张望着。
“今天晚上只怕又得睡雪地了,不知道明天早上还能不能醒来啃这又干又硬的狗屁东西。”第三名士兵一边吃力地嚼着风干牛肉,一边骂道。
“看,那是什么?”第二名士兵突然指向道路左边的一座山峰喊道,“那是不是一座山洞?我们今天晚上可以到那儿住一晚,就不用害怕风雪了。”
另两名士兵向这名士兵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高兴地应和道:“没错,是一座大山洞,今晚应该可以好好睡一觉了。我们回去报告将军吧。”
说着,他们三人就骑着马加速往回赶。
等这三名士兵回到大部队后,他们就将自己看到的那座山洞告诉了希潺。希潺听到了这个消息也非常高兴,他的士兵们确实是太累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得到好好休息。因此他立即下令大家前往那座山洞,他准备让士兵们在那座山洞中好好睡一晚,以为之后的行军养精蓄锐。
希潺率领士兵们很快就赶到了那座山洞,果然是一座很大的山洞,不仅足以容下所有的人,而且还是弯曲着往山内延伸的,因而便于隐蔽。希潺在山洞中转了一圈,觉得可以在山洞里面生几堆火,让大家都暖和暖和,因为外面根本就看不到里面的火光。于是,他吩咐一部分人去山脚放马,另一部分人去附近的山中采集一些柴火。
“这座山洞中应该不会有怪物吧?”希潺安排好宿营事宜后,专门跑过去问正坐在山洞中一块石头上的峦天道。
“我也不敢保证,还是感觉这座山洞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峦天答道。
“那我们还是离开这儿?”希潺有些不情愿地问道。
“我的建议当然还是露宿野外。”峦天答道,说完他又看了看周围已经快要安顿下来的士兵,“不过看现在的状况,还是算了吧,就在这儿住一晚吧。大家实在都太累了,而且到了这个位置,我到哪儿都有这种感觉,也说不定是错的。不过,咱们晚上一定要加强戒备。”
“好,那我多安排一些人警戒。”希潺舒了一口气。
“我们已经走了这么多天了,距离黑都还有多远?我怎么感觉咱们好像迷路了呀。”希潺原以为一千多里的路程,最多一个月也就到了,实在没想到走了这么长时间都还没到。
“我们没有迷路,只是很多道路都被毁了,因此很多时候都不得不绕道而行。所以,我们要走的路程实际上远远不止一千五百里,再加上道路难走,因此也就慢了。”峦天平静地答道:“不过不用着急,这座山应该就是雀高山了,我们距离王都已经不到一百里了。”
“雀高山?就是传说中的雀高之战所在地?”希潺饶有兴趣地问道:“据说当年宣毗在投靠黑暗之魔后所组建的妖鬼军队与银夏王国新国王所率领的王朝军队就是在这儿进行了最后一场决定性的战役,双方几乎都是倾巢而出。但不幸的是,王朝军队大败,几乎全军覆没,而宣毗的军队也自此再无对手,开始如同飓风一般自北往南狂扫而去,几乎占领了整个世界。”
“是的,没有对手,”峦天接过话茬:“直到铠辰在南方建立了新的军队。铠辰先是率军抵挡住了宣毗军队的攻势,接着开始自南往北一步步收复失地,直到双方最终在王都进行最后决战。铠辰取得了王都之战的胜利,拯救了整个世界,并最终建立了自己的王国。”
“如果没有铠辰,恐怕现在世界上就已经没有人了,也就没有我们了。”希潺感叹道。
“没错,只是恐怕我们现在又到了那个时刻。”峦天叹息道。
“也或许您能阻止宣毗的复活,那样的话,也许就不会再次出现那个时刻了。”希潺充满希望地对峦天说道。
“只怕最后能够阻止宣毗复活的不是我们,而是你们。”峦天答道。
而就在他们谈话的时候,到外面捡拾柴火的士兵们也回来了。他们不仅抱了很多干柴回来,而且还带回来一只山羊。
士兵们都很高兴,很快就在山洞最靠里的位置将火燃烧了起来。这是大家一个月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温暖,因此,每个人都特别兴奋。而对于仅有的一只山羊,如果烤的话,显然不够这么多人吃。于是,士兵们将带过来的两只大锅架了起来,又去旁边的小溪中提来清水。很快,两大锅羊肉汤便煮上了。
煮好之后,大家就着羊肉汤,吃着风干牛肉,真是美美的一餐。吃完之后,除了夜间警戒的士兵之外,所有人都很快入睡了。
希潺又为自己安排了最难熬的那一班,因此他早早就睡着了。但他似乎还没有忘记上次在拓鸣城发生的事情,因为他老是在梦中梦到有怪兽从地底下钻了出来,张着大嘴前来攻击他们。整个一晚上,除了值班的那段时间之外,他被梦中的景象惊醒了好几次,睁开眼却发现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还好一夜平安无事,而大家也都睡到很晚,毕竟这是他们这么长时间以来度过的最温暖、最舒适的一个夜晚。
睡醒起来之后,希潺命令士兵们迅速吃点东西,然后就收拾营帐,准备出发。然而,很多士兵都不愿意走,而是想在这座温暖的山洞中多呆一会儿。因此,很多人行动起来都是拖拖拉拉的,不怎么愿意收拾东西。
希潺也看出了这一点,他觉得现在可以将他们即将到达黑都的消息告诉自己的士兵了,如此正好可以鼓舞他们的士气。于是,他高声说道,“兄弟们,我们现在距离黑都只有不到一百里的路程了。这也就意味着,我们马上就能到达目的地,然后就能回家了。所以大家都快点行动起来,现在越耽搁,我们在外面呆的时间就会越长。”
果然,士兵们听到这个消息后都非常高兴,所有人都加快了行动,还有人开始互相说着笑,仿佛马上就要回到温暖的家中一样。于是,士兵们很快就收拾好了各种宿营物品和武器,接着便开始乱哄哄地往外走。而就在这时,山洞中突然传出一声巨响。
“怎么回事?”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纷纷停下脚步,并不再说话。他们回头一看,原来是山洞深处的地面上突然裂出了一个圆形的大洞,石头和沙土纷纷坠落其中。
见状,希潺和峦天等人立即跑过去查看情况,而眼前的景象着实吓了他们一跳。这个大洞的口径应该超过了一丈,而深度则不下五丈。他们往洞底一看,则发现一大团红色的泥状物,在洞底不停地转动着。
“这是什么东西?”希潺问峦天。
“等一会儿应该就知道了。”峦天并没有转身,而是专注地盯着洞底。
果然,没过多久,洞底就出现了变化。先是一只烂了一半的手从红色的烂泥中艰难地伸了出来,接着是一只发黑的手臂。这只手和手臂从烂泥中伸出来之后,便在空中左右摇摆,挣扎个不停。紧接着,一个头发散乱、眼睛散发着黄光、下颚已腐烂成白骨的狰狞而又恐怖的头颅也终于从泥中伸了出来。头颅刚一露出,洞底的这个怪物就看到了洞顶的希潺等人,接着他便开始龇着黑牙咧着已经快腐烂成白骨的嘴,恶狠狠地盯着站在洞顶之上的人,并发出一声声瘆人的嚎叫声。接下来,他挣扎得更加激烈了,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而这一只手上还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刀,接着便是肩膀和腰部。可以看出,他的身上还穿着黑色的铠甲,只是铠甲也已经变得肮脏而又破败不堪了。
“鬼兵!他是一名鬼兵。”希潺说道:“鬼兵应该就是这样产生的。”
“是的,他们就是这样在这个世界重生的。”峦天说道:“他们有的是宣毗的追随者,在死后依然服从于宣毗而愿意被他唤醒;还有一些则是在死去时充满怨愤和仇恨的普通人,他们想要重新回到人世间为自己报仇,便也加入了宣毗的黑色鬼军团。”
而就在希潺和峦天说话的时候,那名鬼兵已经完全摆脱了洞底红色泥状物的羁绊,开始抓着洞壁上的岩石一步一步地往上爬。他一边爬着,还一边嚎叫着,似乎想立刻冲上来杀死洞顶的希潺等人。而在这名鬼兵爬出来之后,在洞底,又有一只黑色的手伸了出来。
但希潺并不愿意给那名鬼兵爬上来的机会,他拿起背上的弓箭,一箭就将他射死了。那名鬼兵从洞壁上掉了下去,刚好砸到了洞底刚伸出头的另一名鬼兵。“砰”的一声,两名鬼兵撞到一起,又都陷入了红色泥状物之中。
“快走。不要在这儿耽搁了。”希潺迅速从洞口旁走开并命令道。
在希潺发出命令后,所有人都拿着自己的装备和武器迅速离开了那个山洞。他们骑上战马,开始加速离开雀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