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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悦嫣公主

初春的夜晚,时而吹来的寒风依然冷彻入骨。王宫的雕楼玉宇和青瓦红墙正笼罩在一片寂静的夜色之下,天空黑暗而低沉,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从王宫到王城,无数的灯火都已经被点亮,远处的灯火渺小而寂静,近处的灯火明亮而冷漠。

悦嫣公主正静静地一个人走在王宫曲曲折折的石子路上,她的内心也如同这黑夜一样冰冷而灰暗。她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多久,只是感觉时间已经不在她的意识之中。除了应对无穷无尽的忧愁和痛苦,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她每天都会问自己。

她走啊,走啊,无论她走到哪,想到哪,她都无法不时时刻刻想起自己的丈夫。他在哪呢?在哪呢?他已经不在了,已经消失在那一片火海之中,已经变成了一堆灰烬。

那个在不久前还在说着喜欢她,还在哄她开心,还让让她心跳的人,那个在她的生命中唯一让她开心的人,他,他已经不在了。而造成这一切的人就是我,就是我自己,是我自己害死了自己唯一爱的人。

想到这儿,泪水已经模糊了公主的双眼。她已经不知道这是多少次流泪了,她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自己,只能靠到身旁的一颗树上。人走了之后,会去哪呢,会不会还有知觉,会不会还记得曾经深爱的人,会不会还有灵魂留在世间,她不断问自己。她摸了摸冰冷的树干,伊鸢的灵魂,她想,或许已经化入了无边无际的泥土之中,或许她还能通过这深入地底的梧桐树,感受他的气息,联通他的灵魂。

过年的那天晚上,在与伊鸢讨论了伊鸢的父亲后,她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王宫,她告诉她的父王,是她诬告了伊氏,想要请求他收回围攻伊氏的命令。但他的父王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于是她就带着几个护卫赶回伊府,她想要以自己的公主之尊救下伊鸢,如果救不了伊鸢的话,她就要陪他一起去死。

但当她回到伊府时,一切都已经晚了。伊府已经被攻陷,狐显告诉她,伊府中的所有人都已经葬身于火海之中,无人生还。听到这一消息后,公主瞬间便感觉如同承受了万箭穿心之痛,她说不出话,也流不下泪水,只感觉天旋地转,脑子中一片空白。她呆呆地看着熊熊燃烧的烈火,迟迟不愿离开,甚至好几次想要进入火海中寻找伊鸢,最后在众人的反复劝说下才回到了王宫。

在之后的时间中,公主便陷入了无穷无尽的痛苦之中。她自责,她后悔,她心痛,她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该想什么,但又每时每刻都被各种情绪无穷无尽地折磨着。她把自己关在自己的寝宫之中,每天都躺在床上睡觉,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只能喝一点稀粥。一个多月的时间下来,她消瘦了整整一圈。

在伊府中的大火平息之后,她又好几次回到了伊府。她一来到那已经完全被烧成一片平地的后院,便忍不住跪到地上,捧起地面上黑色的灰烬。她不知道自己的手中有没有她丈夫的骨灰,只感觉这是最后的与自己的丈夫亲近的方式。

看到公主扶在一棵树上,有两名宫女和四名卫士急匆匆地走了上来,他们看到公主好像身体上出了什么问题,便立刻赶来查看。

他们是公主的两名随身宫女,以及伊可光等四名卫士。公主更喜欢一个人散步,所以他们全都只是远远地跟在后面。

伊可光现在住在王宫中,是公主的护卫。在伊府被围攻的当晚,他和他的十几名兄弟为了寻找公主和伊鸢的母亲而离开了战斗现场。他们一边与追击的敌人战斗,一边努力往前院赶。在损失了多人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前院。但他们在前院找了很长时间也没找到她们,而就在他们不知所措的时候,恰好碰上了从外面匆匆赶来的公主。告知公主伊府的情形后,伊可光和公主一起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已经被烟火熏晕的伊鸢的母亲。之后,他们又想回去救伊鸢,但那时的伊府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而公主也从正在撤军的狐显那儿得到了伊府所有人都已经葬身火海的消息,他们只能返回王宫。返回王宫后,公主便将伊鸢的母亲和伊可光等四人安顿在了自己的宫殿之中,而伊可光等四人也成了她的卫士。

“公主,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好?”一名宫女走上前来关切地问道。

“没事,我很好,”公主从沉思中醒了过来,并重新站到了路中间。

“公主,你不能再伤心了,你都瘦成这样了,”伊可光也走过来低声安慰道,“如果,如果侯爷知道你这样的话,他,他一定会非常伤心的。”

伊可光本想安慰公主,但他这话一出口,反而让公主又立刻留下泪来。

公主拿起宫女手中的手帕,擦干了眼泪,一边往前慢慢地走着,一边问伊可光道:“队长,你是伊鸢的师傅,看着他长大的,你能跟我说说他小时候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公主,你还真把我问到了,我这个人不怎么会说话,我得想想,”伊可光憨厚地笑道,想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侯爷他小时候特别顽皮,那是真顽皮啊。基本上每天都会弄得一身泥,一天下来,身上就没一个地方是干净的,还常常跟其他的小孩子打架,我这个师傅,就整天跟在他后面帮他们劝架。我感觉我花在教他武艺的时间,还没有花在劝架上的时间多。”

“哈哈,真顽皮。”公主听了不禁轻轻一笑,“那他喜欢学武吗,听说他小时候长得像个女孩子,应该不怎么喜欢舞刀弄枪吧。”

“他就是长得好一些,性格可一点都不像女孩子。实际上,他像老侯爷一样,也是一个特别要强的人。”伊可光接着说道,“每次学什么都一定要学会,并且一定要比别人学得好。因此,我常常陪着他一练就练到很晚。而且他从小就是一个特别心善的孩子,从不说谎。每当他在街上看到有人挨饿的时候,他就会拿出自己的钱,买东西给他们吃。他常常跟我说,等他当了侯爷,他一定要想办法让所有人都能吃饱穿暖。他也特别尊重我,把我就当做他的父亲一样看待。每年过年过节的时候,他就会拿着东西来看我,关心我们家的生活好不好。而且,就算是在当了侯爷之后,也没有因为公事繁忙而忽视我,常常到我家陪我喝酒,跟我说话,对我问寒问暖。”

“只可惜,我这个师傅没用,没能保护好他,让他这么年轻就,就...。我,我真是没用。”伊可光说话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哽咽,“按照族法,我就不该还活着,只是老夫人还在,我得继续活着保护老夫人。要不然的话,我就,我就...”

“伊师傅,你可千万不能这么想。你已经尽力了,连我都救不了他,你又能怎么样呢。”公主安慰道,接着她转过身问身边的宫女道,“老夫人今天怎么样了?”

“老夫人今天心情还是不好,不过喝了一些参汤,比前几天好一些。”宫女答道。

“那就好,一定要照顾好老夫人,她现在肯定比任何人都伤心。我今天又过忘了时间,没能去向她请安。”公主说道。

公主与伊可光等人一边走着,一边说着,不知不觉来到了王宫中的一个高台之上。这时,他们听到了从远方传来的歌舞丝竹之声。

“这大晚上的,哪里来的丝竹声?”公主问伊可光道。

“应该是从陛下寝宫中传来的。”

“有什么喜庆的事吗?”

“陛下明天就要出征了,他可能想要庆祝一下。”

“出征?”公主很不解,“国王为什么会出征?要出征,一般不都是龙威将军领军吗?”

“陛下在上次杀死老虎后的第二天,就将大臣们召集了起来,他向他们宣布,他要亲自领军收复已经归降游牧部落的,的,车氏。”

“车氏归降游牧部落了?”

“恩,在我们伊氏被狐、古两家灭门后,车氏就归降了游牧部落,现在已经成了游牧部落的一部分,游牧部落的军队也已经进驻车城了。”

“哎,这都是,这都是,”公主叹了口气,“要是,要是伊鸢还在,就没这么多事了。”公主又停住了脚步,叹息了很久,内心的痛楚又再次涌了上来。过了一会儿,她又说道,“陛下亲征,是想要跟执政大臣夺权啊,执政大臣负责领军作战已经几十年了,他们又怎么会轻易交出领兵权。大臣们怎么说的,应该有很多人反对吧?特别是龙威将军狐显,他应该很不满吧。”

“狐显反倒是什么都没说,而是其它几个家族反对得很厉害。”

“这狐显,果然还是厉害呀。”公主感叹道,接着问道,“最后陛下怎么说服大臣们同意他亲自率军出征的?”

“陛下乾纲独断,宣布谁反对他亲征,就是不把他这个国王放在眼里,就是要造反,谁要是继续反对,他就会把他扔到兽园里去喂老虎。这样一来,便没有人敢反对他了。”

“哎,陛下太着急了,在我们光明王国,王室权力下移,已经将近百年了。特别是最近几十年以来,由于,由于,王室权威更是下降得厉害。要想重建王室的权威怎么会那么容易,要慢慢来才行,而且要找准时机,要利用各氏族之间的矛盾。陛下这一下子就站到了全部六大秉政将军的对立面,不是逼他们都与自己为敌嘛。”

伊可光没有回答。

公主便接着往前走。夜已经很深了,但她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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