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婼还在阁楼上凝视的时候,希潺已经洗完了澡,吃完了饭,并也来到了苏婼的身边。他指着不远处伤痕累累的灰色城墙,对苏婼说道:“你看那边的城墙,上面有多少嵌在砖石之中的箭头,有多少因刀斧砍斫或巨石撞击而造成的坑洞,又有多少发黑的血迹。这就是一座被战争和鲜血养大的城市。只可惜,上一场战争的伤痛还没有恢复,一场更大的战争又要来临。”
“怎么?”本来不愿看希潺的苏婼转过了头,“他们真地又要发动了大规模的进攻吗?”
“没错,我已经确认了这一点。不仅是大规模的进攻,而且很有可能会是几千年以来,却魅城所要面临的最大的一场战争。过不了多久,黑暗就会降临却魅城,在那灰色的城墙外,会聚集无数面目狰狞的妖鬼军队。他们将会嚎叫着,怒吼着,向却魅城发起前所未有的挑战。”
“那怎么办?”苏婼开始变得有些忧心,她之前从没有经历过大的战争。
“你走吧。离开却魅城,这座城市很有可能被攻破。”
“走?我往哪走?你走吗?”
“我是却魅城的守将,我怎么能走。”
“你不走,我就不走。”
“可是我不想你死,我想要你活下去,一直活到老。”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希潺对苏婼所说的第一句关心的话,苏婼靠到希潺的肩膀上,坚定地说道:“你活,我就活;你死,我就陪着你死。”
希潺伸出手,轻轻地抱住苏婼。
而就在他们对话的时候,却魅城中的警戒钟声也被敲响。
一声,两声,三声。起初,街道上的人们并没有惊慌,而是照常行走,照常说话。因为,他们都知道,妖鬼军队时常会攻击却魅城周围的区域,警戒钟声也常常被敲响。
但这一次,他们却发现,刺耳的钟声敲了一声又一声,一直都不停。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最后,钟声前前后后一共响了五十次。
随着钟声次数的增加,街道上人们的心情也变得越来越紧张。当他们数到五十声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儿,开始往不同的方向奔跑。他们知道,五十声代表着最高等级的战争危险。十五年前,当妖鬼军队对光明王国发动攻击时,北方的每一座城市都敲响了五十声的钟声。那一次,虽然却魅城没有被围,但傀王城却被围了两个多月。那一次,傀王城附近的居民全被杀光,而城中的居民也遭受了灭顶之灾。这一次,遭受厄运的会不会是却魅城?没有人知道。
由远及近,希潺一一注视着却魅城中的每一座建筑,心中坚守却魅城的决心也越来越坚决。这是他的城市,是他的百姓,也是他的责任。
却说却魅城原名狐城,已经有将近三千年的建城历史了。它是在光明王国建立时,由狐氏家族的始祖狐苑所建造。狐苑是光明王国创建者铠辰的重要谋臣,他为王国的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因此,在王国建立后,铠辰就封他为侯,并将王国东北方的戚阳之地封给了他。
戚阳之地东临大海,北接冰原,长长的轩河自西向东横贯其中,将其一分为二。北半部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而南半部则是广阔的平原和偶尔突起的高山。北部的大草原是一片优良的牧场,能够放养无数的骏马和牛羊;而在南部的平原上,阳光丰富,温度适中,一片片土壤肥沃的耕地上种植着小麦、玉米等各种农作物,有的农田甚至能够绵延上百里,因此戚阳之地也算得上比较富裕。
获此封地后,狐苑选择在轩河北岸临河修建自己的都城。城池修筑完成后,他按照王国城邑的一般命名规则,将它命名为狐城,意为狐氏之城。狐城起初的规模并不大,方圆不过几里,比较高大的建筑只有狐苑的侯府以及狐氏军队的军营,连狐氏旁支贵族和侯府官员的宅邸都不是很宽敞,就更不用说一般平民的住宅了。后来,随着战争的结束和人口的不断繁衍,再加上前来定居的移民和商人越来越多,城市的规模也不断扩大。于是,城市中的房子越建越多,街道越修越宽阔,侯府和贵族官邸也越建越雄伟。随着城池规模的不断扩大,城池的城墙也不断往外扩,最后有人干脆就将房屋建在了城外。
狐城一直兴盛了两千多年,去往北方边境戍边的官员和士兵往往都要经过这里,而往南贩卖北方皮毛和马匹以及往北贩卖南方粮食和丝绸的商贾更是将狐城作为自己的重要据点,甚至西边的游牧部族商人、东边海岛上矮小的鱼人以及南边大丛林中的树人也会成群结队地来到狐城做生意,因此狐城渐渐发展成了一座繁荣的商城。只是从大约七百年前开始,随着北方边界的不断南移,作为狐氏都城的狐城最后竟然成了抵御敌军入侵的前线,时常遭受冲击。最后,狐氏家族因不堪敌人的长期侵扰,便在五百多年前,将它的都城往南迁了三百多里,也就是迁到了现在的狐城。此后,以前的狐城就一直都由狐氏家族的旁支戍守,城池名称也被改为了却魅城。
在成为前线后的几百年中,却魅城得到了不断的加筑和巩固,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座规模巨大的军事堡垒,成为守卫整个王国的前沿阵地。
却魅城的布局与王国其它城市的常规布局不同。按照光明王国城市布局的传统,城市最中心是国王、公侯或小领主的宫殿或官邸,围绕着这些建筑而建造的是公侯旁支、小贵族以及一般官员的住宅,最外面的才是平民的住宅。却魅城以前的布局也是如此,只是在希潺来此担任守将后,为了迎敌作战的方便,也为了直面北方妖鬼军队的兵锋,他将他的将军府搬到了城市最北面。在他的府邸被移走后,城市的布局也就乱了,官员、商贾和平民便混居到了一起。
希潺不是狐氏家族的人,他的身世不为人知,人们只知道他是一个很古老的氏族的后代,有着贵族籍属。他只身来到却魅城,效力于狐氏,因作战勇敢,多次率军击退妖鬼军队,因而被提升为军官。后来,却魅城的狐氏镇将也被鬼军所杀,而他们家族中再也没有人愿意来镇守却魅城。于是,在狐氏宗主狐显的请求下,朝廷下令以希潺为却魅城镇将,并将这座城池分封给了他。同时作为补偿,狐氏也得到了一座国王直属的城池。自此,希潺也就成了却魅城的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