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傍晚，今天并没有走太多路，天气太热了。远远瞄见一个小村庄，依稀有炊烟升起。徐天有个大胆的想法，今晚就不打猎了，去村里蹭口饭吃。
如今已经算半个修行中人，说不定哪天灵光一闪就飞升成为神仙了，那人间的人情冷暖都没见识过多少呢，岂不是种遗憾？嗯，以后要多多接触陌生人，见过了人间百态，以后到了天上才有故事可以说嘛。
徐天带着一狗一狐往村庄走去。
路边的庄稼田里走来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妇女，挑着一对木桶，桶里装着些蔬菜，刚巧就与徐天并行。徐天猜这位妇人应该就是村庄中人，便有意与其搭话，问道：“大婶，你们这里叫什么村？”
妇人听闻那少年问话，觉得有些稀奇，先是站定身子，打量一翻徐天。才以当地方言说道：“前面有三个村庄，一个叫上江村，一个叫弯水村，一个叫大针村。你不是本地人吗？”
还好此地方言与官方雅言有点相似，徐天能大概听出意思，但那些村名就不是很清楚，只记住了发音，不能确定字面。徐天说道：“我从南边来，游历到这，想找个地方借宿，不是本地人。哦，我叫徐天，双人徐，天地的天。”
妇人见徐天背负木弓与包袱，腰悬羽箭和水壶，又执行山杖，肤色黝黑，发髻有点乱，衣服有点破旧，确实像是在游历途中之人。可是为什么要带着两只小宠物呢？一只黑得发亮，一只白得反光，反倒像是豪门贵族中豢养的金贵宠物。说道：“什么双人徐，我又不识字，什么徐都一样。你是读书人吧，那就去我们家吧。”
徐天有点高兴，一开口就遇上好人家了。
妇人领着徐天到自家庭院。家宅不算小，老旧的泥砖瓦房，左两间右两间正屋又三间。
一个老男人正在院子里编织竹篾，还看不出来是要织啥。见到妇人回来，他头也不抬招呼也不打，像是一切都习以为常，没什么好唠嗑的。徐天猜想此人应该是这家主人，妇人的丈夫。走上前道：“大叔你好！我叫徐天，来你家借宿一晚。”
男人这才抬起头，一翻打量后笑了笑道：“借宿啊？哦！行！坐吧！”男人指了指一张木凳子。又对着小白吹了两声口哨，招招手叫道：“嘿，过来过来过来。”
小白只是看着那男人摇了摇尾巴，当然不会听话走过去。你谁啊，叫我过去我就过去？小白狐学着小白的姿势蹲坐在地上，看那老男人。
“这两小东西，挺好看啊。养多久了？”
徐天说道：“挺久了，几年了。”
男人道：“之前我家也有一条狗，很听话，可惜被贼人给偷去下锅了，心疼得我……就再也不敢养了。”
待妇人煮好晚饭，男人对着天空扯开嗓子大喊一声：“回来吃饭啰。”
片刻之后，两个稚嫩的孩子唠着闲话回到自己家院子，见到徐天后安静下来，脚步轻盈地慢慢绕过，一直打量那个陌生的大哥哥。徐天亲切地给了他们一个笑容。
男人引导徐天向灶房走去。
院门外探入一颗头颅，蠕动了一下鼻翼，说道：“唉哟，真香！嘿，贫道想蹭口饭吃，家主在吗？”
老男人与徐天一同回头，见一个黑色道服的年轻男子已经步入庭院，笑脸嘻嘻，头戴黄冠，手提木剑，背着一个跨肩布袋，布袋鼓囔囔的，不知道装着啥。
小白狐见着道士，纵身一跳，跳到小白身上，前肢紧紧搂住小白后颈。
小白哪见过这么无礼的畜生，品种又不同，搞这么亲呢的动作，这便宜占得也恶心了点吧。小白猛抖身子，蹦蹦跳跳，好不容易才把身上的狐狸给抖了下来。还没等小白发火，白狐唆唆几下就爬上了徐天身上，后脚箍紧徐天手臂，前肢死死抓住徐天衣领，把头埋在徐天下巴间，闭上眼睛，好像这样做之后，那个道士就看不见它了。
徐天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小狐狸突然怎么了，只觉下巴间毛绒绒的挺舒服，就是狐狸的爪子似乎把自己给抓伤了，有点火辣辣的感觉。再看那道士的眼光，道士在盯着自己身上的狐狸，眼神有些异样，徐天便明白了几分——这道士是来抓妖来了。
徐天对道士问了句：“它可有犯错？”
道士微笑说道：“不知。”
徐天说道：“道长还没吃饭吧，来一起吃，咱们好好聊聊。”
道士点头道：“可以的可以的。”
徐天又转对东家主问道：“大叔没意见吧。”
老男人说道：“当然没意见，只是没有什么好酒好菜，咸菜粗饭而已，道长不嫌弃就行。”
“不嫌不嫌，能填肚子就行，饱不饱的也无所谓。”道士说着已经跟上来。他轻轻抚了抚徐天胸前白狐的毛发，“嘻嘻”一笑之。
小白狐像是被电了一下，身子不禁一阵发抖。
晚饭过后，天色已经暗，老男人在正屋檐下点起了一盏灯笼，庭院不明不暗，能见人。妇人给给徐天和道士安排了一间屋舍，两人未进屋舍。
徐天跟东家大叔告知一声，便与道士往院外走去，怀里那只狐狸还不愿意离开，此时是被他双手抱着。徐天对这小白狐起了些怜悯心，心道如果这小狐狸没干什么坏事，他就会护着。小白也慢悠悠跟在两人身边。
两人走了一会，见四下无人，道士问：“徐兄弟也是修道之人吗？”
徐天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想了想后才说：“我师傅说他是个道法高深的道长。”
道士哦一声说：“那就是啦！”
徐天道：“我不太清楚，师傅法术很高，我是见识过的，至于是不是真的道门中人，我就不敢肯定了。黄道长，天下是不是只有道家才会修炼法术？”
姓黄道士说道：“当然不是，佛家有佛法，魔教有魔法，妖怪有妖法。诸子百家都有自家法术，甚至是一些小江湖门派都有一些小法术在流传。只是传闻天下法术都出自道、佛两家。可以说修炼法术与修道、修佛是有一定关联的，但是，道家并非只有道法，佛门也并非只有佛法，都有各自的学问支柱，学习那些学问才算真正的道家中人。能理解？”
“很明白。道长，你说天下法术都出自道、佛两家，那道、佛两家的法术又出自哪？”
道士没有回答，他答不上来，甚至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道法从哪来？鬼知道？鬼也不知道啊！哪天回山门，得把这个问题问一问自家师傅，肯定能让师傅对自己刮目相看。他想了半天才敷衍着说：“小道友年纪轻轻，向道之心挺真诚嘛。道可道亦不可道，是非常之道。那些个问题等你日后自己去找答案。”
徐天笑笑，他也只是随便问问，那些问题，在他成为真正神仙之前都不用知道。转而问道：“道长这是专门为了小狐狸来的吗？”
道士说：“算是吧！在两百多里外的一个山窝，住着一窝子狐妖，常常迷惑入山谋生的猎人、柴夫等，吸人精元，纵不至死，可怜那些精壮的汉子却不自知，对山间的狐狸精念念难忘，一次一次入山寻欢，直到精力殆尽，身形消瘦，再没有能力入山为止。起初当地村民以为是什么传染病，直到小道游历经过，觉得不对劲，于是去那山窝把那窝狐妖给端了。你身上这只小狐狸也不知道是怎么逃出来的，所以小道追过来了。”
徐天怀中的小狐狸听到此处，抬起头颅咧着门牙望向那姓黄的道士，恨不敢一口把那道士给吃了。那天雷电交加，躲不可躲，就是眼前这道人施的法术。它眼看着一个个兄弟姐妹被雷电劈死，它娘亲硬生生扛了几十道雷电才把它送出雷区，又护着它跑了几十里路直到耗尽所有力气。娘亲最后抬起一只爪子指向前方，让它继续跑，不要留恋。眼睁睁看着自己娘亲喘出最后一口气，小狐狸说不出来到底有多难过，可是它还得继续跑，连娘亲的尸体会不会被剥皮吃肉它都不能管了，一直跑了好几天。
徐天试图安抚小狐狸的心情，一手轻轻按在狐狸头上，却被狐狸转头一口咬在食指上。徐天忍着痛，当什么也没有，继续抚摸小狐狸的头发。
“安静安静，你既然已经成精，就不能光想着自己，也要考虑一下天下苍生，这件事是你家人不对在先。好吧，就算你要报仇，先掂量自己的本事，你打得过我们吗？如果不能，那就先忍着，等哪天本事大了，再来报仇。不过中间你要害人的话，还是会有人来收拾你的。对吗？”
小狐狸好像没有把话听进去，张开嘴在徐天的手臂上又狠狠咬了一口，这一口交的时间有点长，徐天的鲜血一滴一滴滴到了地上，她还没有松口的意思，越咬越紧。
狐狸在难过。
道士就要伸过手来灭了这只狐狸精，徐天侧过身去躲了一下，不让道士碰到狐狸。
徐天把身子别过一边，对黄道长摇了摇头。
道士叹了口气，啧啧道：“算了算了，等这小家伙有那能力报仇时，小道恐怕已经埋入黄土百年了。那时它是善是恶，也由不得我管了。”
小白这时才发现徐天在流血，跳起来一看，那小狐狸胆儿真肥，在自己面前也敢伤害他师兄，不教训一下那不识抬举的畜生，他还配做天涯道长的徒弟？
徐天有意把怀中的小狐狸抬高一点，不让小白看见。
小白发出了恐怖的低吼声，紧随着“汪！”一声大叫，如惊雷入耳，吓了那狐狸一跳，徐天和姓黄道士也轻轻惊了一下。
小狐狸终于松开了口，蜷缩在徐天怀中，假装睡去。只是偶尔会轻轻抖一下，像是在哭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