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良辅,传魏庭进殿。”皇上见状连忙对殿外站着的吴良辅吼道,声音之中难掩万丈怒火。
早于殿外候着的太医疾步走入殿内,看见皇上怒发冲冠的模样也不敢再说废话,“皇上,请容微臣先瞧瞧佟贵人。”
“朕不管你用何法子,朕只要佟贵人的腿完好如初,若是你无法,便去与众太医商议,倘若佟贵人日后腿上留下丁点残疾,你们整个太医院的腿就都不必要了。”皇上的语气压抑的平静,可这般冰冷反而更令人毛骨悚然。
“是,微臣明白。”那名唤魏庭的太医闻言倒是镇定自若,反而将我吓得不清。
我听见皇上如此说,一直忐忑不安的心终是能稍微落下了些,似乎就连双腿的疼痛都不是那么难忍了。纵使皇上生我的气,终究还是在乎我的,只要皇上心里有我,受再多委屈再多责罚又有何妨?我不怕皇后刁难,不怕承受后宫众人的妒火,只要皇上与我两情相悦,旁的都不重要。
魏庭走入帷幔之中为我切脉,皇上一言不发的立于侧旁,此刻我只觉安心。
“敢问佟贵人,双腿可有感觉疼痛?”半晌,魏庭收回了手,问道。
我偷偷瞥了一眼皇上,只怕若是实话实说又惹得皇上心疼生气,如今皇上已然怒不可遏,我哪里还敢火上浇油,只好违心回道,“略有痛感,但尚可忍耐。”
“哦?”魏庭闻言不禁抬起头,面容很是疑惑不解。
“魏庭,佟贵人如何?”皇上见魏庭神色,忍不住开口问道。
“启禀皇上,”魏庭退到帐幔之外,“佟贵人之病状微臣从医近二十年从未见过。医书有云:经脉者,所以能决生死,处百病,调虚实,不可不通。人体气血,贵乎流通,才能使脏腑相通,阴阳交贯,内外相通……”
“只说佟贵人到底如何。”皇上不耐烦的打断了魏庭的侃侃而谈。
而我心内却满是奇怪,魏庭瞧着也不过而立之年,怎的竟如老学究一般啰嗦?且说了半日也没说出我到底严不严重,方才听皇上说可能落下残疾,我此刻才开始胆颤心惊,若是当真落下了残疾,莫说再得皇上恩宠,只怕留在后宫都将不为天下所允准,此时我才方知皇后心思狠毒,不禁后怕起来。
“是,”魏庭闻言应声道,“所谓气血经络,通则不痛,痛则不通。佟贵人一跪便是五个时辰,必至经络阻塞,气血不通,可若是此时贵人双腿了无知觉,便是跪了太久以致伤了筋脉,如此只怕华佗在世也难使贵人恢复如初。若只是经络略有阻塞,然贵人毕竟跪了五个时辰之久,必会导致气血不通,若如此贵人双腿此刻也当犹如刺骨之痛,可贵人却言只是略有痛觉,请皇上恕微臣医术不佳,着实不知为何。”
我闻言不禁赧颜垂头,我因惧怕惹怒皇上而有所欺瞒,此刻却导致太医无法对症下药,还连累太医请罪,若皇上当真因此认为太医无能而降罪,岂非是我之过?思虑至此我连忙偷偷抬首看向皇上,却不想皇上正火冒三丈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恨不能以目中之火焚烧于我,吓得我复又垂下了头,连原本打算解释的说辞也一并吓了回去。
不知皇上就这样一直盯着我过了多久,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复又缓缓吐出,便不再看我,只径直走至魏庭身侧,居高临下道,“你不必理会她说什么,只说若如刺骨之痛又当如何。”
“若如此便只是经络因跪得太久而略有阻塞,导致气血不通血流不顺,待微臣为贵人施针通络,半月之后便可下地走路,一月之后便可恢复如初,皇上略可宽心。”魏庭沉稳回道。
“那便如此诊治,记住你今日所言,若一月后佟贵人仍有不适,朕便唯你是问。”皇上怒不可遏,说罢便拂袖离去。
这回我再不敢阻拦,若是方才不知皇上为何生气,尚敢拉一拉皇上的衣袖,可此刻皇上如此生气,八成是因我方才对太医欺瞒所致,如此更不敢再有言语,只能等皇上消了气再去请罪。
待皇上离去,魏庭着医童从随身的箱子之中取出针来,我只瞧一眼便不禁吓得花容失色,他莫不是要将那半尺余长的针扎进我身体里?!
魏庭手握长针跪于榻前,望着我开口说道,“佟贵人,皇上此刻既已离去,还请贵人据实告知,若是双腿当真了无知觉,此刻即便微臣施针亦是无用,换旁的法子贵人日后或还可行走,若是当真如刺骨之痛,那这针刺入体内便如万箭穿心,绝非寻常人可忍,微臣自当为贵人先开一服草乌散,可若是贵人果真如方才所言只是略有痛感,微臣自觉医术不佳,即便违抗圣旨亦不敢强行如此。”
我看向魏庭,只见他此刻并未因皇上雷霆之怒而有丝毫惧色,亦不因我方才欺骗于他而敷衍于我,他只一脸真切,我却不禁因此羞愧不堪。
“难为魏太医了,方才我只因怕惹恼皇上故欺骗于你,还请太医见谅,如今双腿确如千针刺骨之痛。”我愧疚道,原本只是担忧惹恼皇上,如今却不想竟是给太医惹了这许多麻烦,更让皇上迁怒于他,实非我所愿。
“那微臣便先去为贵人熬一服草乌散,待贵人昏睡过去微臣再为贵人施针。”魏庭听闻我所言似乎并不意外,只回手将长针收起,便要起身先去煎药。
“朕记得草乌散有毒,佟贵人今日粒米未进,可有何碍?”我惊诧抬首望去,原来皇上并未走远,而是一直立于寝殿小门之外,只见皇上面容冷若冰霜,狠狠瞪了我一眼,便知方才我与魏庭的交谈他定是听见了。
“回皇上,若是佟贵人今日水米未进,则十日之内都服不得草乌散。”魏庭神情自然坦荡毫无惊讶之意,只瞧着那般镇定自若,我甚至怀疑他一早便知皇上并未走远。
“可还有其他法子?”皇上复又走入殿内,只盯着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