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后我不解的望向布楚,不知她方才所做为何,却见她眼睛不停地向寝殿正中瞟去,我随着她的眼色望去,竟是皇上。
“臣妾不知皇上驾临,失仪之处还请皇上恕罪。”我连忙开口说道,只是因实在无力,声音小到连我自己都有些听不清,也不知皇上能否听到。
皇上静默良久,才愠怒道,“朕现下不想恕你的罪,朕只想杀了你。”
“皇上,”布楚闻言噗通一声径直跪倒在地,带着哭腔乞求道,“无论彧妹妹如何惹得皇上生气,还请皇上看在彧儿年纪小尚且不懂事的份上,宽恕妹妹罢。”
我却是愣住了,待缓过神来不禁苦笑一声,似是忽然之间便想通了一般,再不复之前的患得患失,只是平静。人人都言伴君如伴虎,皇上前两日温柔的让我忘记了他掌握着天下所有人的生杀大权,原来君王是如此的喜怒无常,喜我之时招之即来,弃我之时拂袖而去,恼我之时便可挥刀泄愤。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昨日还与我情投意合,今日便可毫不留情,只因我昨日顺从于他,今日惹恼了他。双腿的疼痛早已让我痛不欲生,此刻我并不怕死,若是皇上盛怒之下当真将我杀了,也是我的命数。
“朕若是能狠下心来,只这一个多时辰就够你死上三、四次了,你便是笃定了朕舍不得杀了你,才敢屡次触怒朕。”半晌,皇上走近恨然说道。
“臣妾从未想要触怒皇上,这世上怎会有人故意触怒心上之人,臣妾弄伤自己虽思虑不周,可也确情非得已。臣妾并非有意触怒皇上,皇上息怒吧。”我平静说道,再不复方才对皇上的期盼乞怜。此前我于奉先殿内面对蕴兮冷嘲热讽之时没想过低头,方才魏庭施针直令我痛不欲生,可也终究熬过来了,可此刻,我心如死灰。
眼角瞥见仍跪在地上的布楚,只想起身将她扶起,不能再连累她了。只是方一抬手,便犹如剜心之痛自全身传来,闷哼一声便也只好作罢。
“你给朕好好躺着,不怕死就再乱动一下试试。”皇上瞧见我蹙眉的样子,疾言厉色道。
皇上的凶戾之色却不经意触碰了我这一日里所有的委屈,若是我一早与皇后认错便能逃过今日之祸么?只怕坐实了这狐媚惑主的罪名,便就不仅仅是罚跪思过了。若是方才我昏死于奉先殿中,此事便可善罢甘休么?只怕也是不能如愿的。若是方才不让魏庭强行施针,又能如何?我本无辜受冤遭此横祸,究竟为何?
如今皇后责罚我狐媚惑主,皇上责怪我冒犯君上,更甚者欲杀我泄愤,既如此,不如一死也罢,倒是省了承受身上的痛苦。我侧过头不再看向皇上,身体甚是疲惫微阖了双目,却不想眼泪潸然落下。
“布楚,你先出去吧。”皇上终于缓了声色,叹息一声向布楚说道。
待布楚走出寝殿,皇上忽然叹息了一声,轻轻坐在了床榻边沿处,指腹温润轻柔的划过我的面颊,替我擦拭了泪水,柔和了声音问道,“还疼吗?”
我缓缓睁开眼睛看向皇上,此时的他终于又回到了我心中的那个温柔多情的如意郎君,终是泣不可仰。
“朕从未想过要杀你,方才不过是一时气话,朕如何舍得。”皇上将我的手置于他温厚的掌心之内,叹息道,“朕知道今日之事并非你之错,是皇后刁难于你,若当真追究起来此事原是朕失了分寸。”
“朕于午后乍闻此事,既惊喜你不惧皇后威势,又心疼你所受之苦,是朕没有护你周全,朕今日如此愤怒并非全然因你,瞧见你如今的模样朕更恨自己。”
“朕初闻之时便要去奉先殿,甚至不惜与皇后怒言相向,纵使皇后不愿,朕亦是不能让你受如此重罚,可当朕走到奉先门时,却被皇额娘拦住,皇额娘直言于此一事上是你代朕受过,且若朕执意强行将你带出来也是伤了皇后的颜面,若被前朝的大臣们知晓,只怕日后想把你留在宫中都难了。”
“朕心疼你,却又无计可施,朕恨皇后,恼自己,待见到你时发现你竟丝毫不能体会朕待你之心,竟还如此作践自己,如何能不恼不怒?朕从前只知你娇柔似水,却不想你刚毅起来竟是如此决绝,痛了都不和朕说,只知一味忍着,你心里可当朕是你的夫君?”
“皇后心肠歹毒,五个时辰已足够废了你的腿,你竟还拿此事说笑,道是再跪五个时辰亦可,今日之事确然是朕没有护好你,可你用再这般激怒于朕么?”
“朕视你为心中瑰宝,不愿你再受任何苦痛,可你却视自己安危于不顾,视伤痛如无物,全然不能体会朕的心思,朕不该怪你么?”
“魏庭为你诊治,朕不忍见你受苦,只想视若不见便当不知,可却无论如何都走不出你宫门半步,待到现下便瞧见你这般模样,朕如何不心痛,如何不生气?”
“朕不过一时气话,你瞬时萎靡不振毫无生气,在你心里,朕便是这般无情无义之人?”
皇上嘶哑着嗓子说完这番话,我心内百感交集,只是没想过皇上身为一国之君万人之上竟还有这许多无奈,再一一回想自奉先殿出来之后所发生的事,不禁赧颜羞愧,且皇上竟为了我与皇后起了争执,更甚惊动了太后,此番情意我竟没有丝毫体谅,确是不懂事了些。
“现在知道朕为何龙颜大怒,为何与你生气了?”皇上放软了语气问道,“后宫之中除了皇后,从没有人敢这般触怒于朕,皇后身后有皇额娘,有整个科尔沁为其撑腰。你倒是好,只凭刚毅倔强便敢屡屡惹怒朕,朕不过言语重了些,你竟敢作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给朕看,你便就是欺朕拿你无法,如此看来,皇后今日还应为你加上一条侍宠生骄,冒犯君上的罪,如此才不算委屈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