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缓过神来,我与布楚纷纷向前,关切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皇上一把抓住我的臂膀,只摇头不语,我连忙唤来了吴良辅和陈元冬,一起将皇上扶到了我殿内,布楚因着担忧,亦跟了过来。
白缨将茶盏奉于我,我转而递至皇上唇边,“皇上先喝口茶,缓一缓罢。”
皇上伸手接过茶盏,只是难掩指尖的颤抖,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半晌才回过神来,语气消弥无力的吩咐道,“你们都下去罢,朕只想静静,只彧儿陪着就够了。”
众人闻声皆退了出去,只是布楚走前仍担忧不已,我只能以眼色宽慰于她,让她安心。
待众人都出去了,我反而更不敢开口了,原是宁贵人大喜,皇上大喜,却不知究竟为何成了这样,只瞧着皇上的脸色,我更怕是贸然出声惹恼了他,便就只能坐在侧旁静静地陪伴着。
良久,皇上终是缓和了些,低垂着头有气无力的说道,“塔娜本就是难产,太医道怕是伤了身子,而那孩子……朕方才看过了那个孩子,竟是……异瞳。”
我大吃一惊,原以为皇上既已晋封宁贵人为宁嫔,当是母子平安,却不想这孩子竟会是异瞳,一时惊愕难以言语,半晌才诺诺开口,“怎会如此呢,皇上可问过太医?”
“太医道是胎里不足,许是母体太过孱弱之故,又或是遗传而得的先天性眼疾。”皇上重重叹了一口气,“可自从塔娜有孕以来,从未有过任何表症,就连害喜都要比杨常在轻上许多,且塔娜是满族出身,入宫前骑马射箭都不在话下,怎会孱弱?”
“可若说是遗传的眼疾,更是无稽之谈了。宁贵人出身高贵,怎会有这样的遗传病症?”我喃喃道。
“正是如此。”皇上叹息了一声。
“皇上春秋正盛,如今宫里除了宁贵人外,不是还有杨常在产期将近,云常在亦身怀有孕,皇上还会有旁的孩子,切勿因此伤了龙体才是。”我宽慰道。
“可先帝如朕这般年纪之时早已儿女双全绕欢膝下了,自大阿哥夭折后,你不知朕有多盼望孩子,亦不能理解朕对塔娜的这个孩子抱有多少期盼。”皇上悲恸道,“不知是否是老天觉得朕得位不正,并非天之骄子,故这般责罚于朕。”
“皇上悲伤糊涂了,皇上怎会得位不正?皇上本是飞龙转世,乃是命中注定的天子。”我眉间惊跳,急切安慰道。
“你年纪小,不知道,先帝去世之时朕尚且年幼,这帝位于情于理都应当传于我大哥,大哥那时已经屡次征战沙场,军功卓著,只因多尔衮欲篡位,又因皇额娘……”皇上欲言又止,良久才复又开口道,“最后还是因皇额娘之故,才将朕推到了龙位之上。”
我虽年纪小,可未入宫之前也有所听闻,太后娘娘当年为了让皇上继位,不惜下嫁十四爷,后又因要归政于皇上,十四爷多番阻拦,太后娘娘不得已只得将十四爷杀之,想来皇上没说出口的便当就是这个了。只是无论皇上是否是天之骄子,眼下都只是我的心上之人,我如何能看得他这般悲恸,“臣妾信命,臣妾相信命中注定的无论福祸,都终是会来的,而若是命中没有,强求亦是无果。皇上如今已继位多年,自亲政至今至圣至明,天下百姓无不真心臣服,由此可见,皇上生来便是天子,实在不必妄自菲薄。”
“话虽如此,可为何云常在所生的大阿哥尚未足岁便夭折,如今二阿哥更是生而有疾?”皇上仍沉浸于悲痛之中难以自抑。
“臣妾虽入宫晚,可也听说过大阿哥之事,那时云常在年纪太小,导致大阿哥胎里不足,哪里会是皇上之过?如今云常在又再次身怀有孕,想来事隔三年,云常在如今身强体健,必是不会再如此了。”我连声安慰,“而至于二阿哥之事,皇上也不必太过伤痛,待二阿哥再长大些,着太医为其好生医治,定是会好的。臣妾从前未入宫之时曾在佟府之内养过几只猫,皇上可知那小猫方出生时双目皆为蓝色,待三月后便可自己恢复,皇上又焉知二阿哥来日不会不治而愈呢?”
“果真?”皇上终于不再那般死气低沉,目中含着期望看向我。
“欺君之罪可是要株连九族的,臣妾不敢诓骗皇上。”我含笑道。
“既如此那些个太医怎会不知,若当真如你所言,朕还要那些太医何用?”皇上怒道。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皇上息怒,太医从来都是给人治病的,哪里知道旁的动物是何习性,若不是臣妾恰巧曾养过猫,臣妾亦是不知的。”
“如你所言,朕也可略略安心些。”至此,皇上虽不至喜笑颜开,可也终于不再一味消沉下去。
“皇上今日必是在永寿宫等了一日,想来还未用膳罢,正巧臣妾也有些饿了,不如让臣妾陪着皇上用些?”我试探的问道,这还是之前吴良辅私下里偷偷拉住我告与我的。
“此前一直挂心着塔娜和孩子,确是忘了用膳,那便用些罢。”皇上叹道。
我闻言连忙唤过吴良辅传膳,二阿哥之事我固然惋惜,可最挂念的还是皇上圣体。
只是皇上虽不再一味消沉,可终究还是郁郁寡欢,只吃了两口便放下了银筷,我本就不饿,不过是为了哄皇上用些东西才早早传了膳,眼下看着满桌珍馐鱼肉甚至有些反胃,尽管我再三压抑却终是忍不住呕了出来。
“可是身子不舒服?吴良辅,去传太医。”皇上见我如此连忙关切道。
“臣妾失仪了,还请皇上不怪罪。”我连忙福身说道。
“身子不适不早与朕说,可是朕前几日罚你罚得轻了?”皇上怒嗔道。
我情不自禁的回想起来,自从前些日子皇上得知我已大好,便将此前数落过我的过错一一落了责罚,不过也不知皇上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所有的责罚竟都落于闺房床榻之上,如今想来还止不住的羞涩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