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葵?”我疑惑道,“落葵本是珍稀之物,名贵异常,怎会有毒?”
“确是名贵之物,世人皆知落葵大补,鲜少有人知道此物于孕妇而言堪比砒霜。这东西宫里只怕也没有多少,否则不至于查了这么多时日才知,倒是难为皇后,不知从哪弄来这许多。落葵一物有孕之人是万万碰不得的,若是初孕之时大量食用,只怕孩子都保不住。皇后买通了太医,平日里只在安胎药中加入一丁点,日积月累到生产之时,即便能将孩子生出来,也大多活不过周岁便会夭折。”皇上冷若冰霜的说道。
我听的惊愕,纵使皇后与我不算善待,也纵容着手下的人对我诸多非议,我只以为皇后好妒刻薄,可却万万想不到,她竟能歹毒至斯。
“可是皇后……她为何要如此?无论后宫之中谁人有了身孕,待子嗣落地之时都将奉她为嫡母。”我惊疑道,“臣妾与杨常在素无往来,但皇上既说她恭谨温顺,又是如何惹得皇后非要取了她性命不可?”
“朕也如此问过她,她怨恨月娘出身低微,原不配侍奉朕,却能得朕欢心,为朕绵延后嗣,又怨怼朕冷落于她,因而生了嫉恨之心。她并非是要取月娘性命,只是想让月娘的孩子活不下来,却不想一时心急,让太医加重了量,这才导致月娘尚不足七月便早产。且因长期食用有毒之物,月娘自有孕初始就甚是虚弱,害喜之状胜你百倍,生产时因底子太弱,这才……”皇上说起杨常在香消玉殒之事,面上仍满是惋惜心痛之情。
“皇上方才说起,格格与宁姐姐所生的二阿哥一样,同是异瞳,可也是因落葵之故?若是皇后嫌弃杨常在出身不好,不配侍奉皇上,可宁贵人出身满洲上三旗,缘何竟也要毒害?”我亦为杨常在惋惜,可逝者已矣,万幸格格如今活了下来,可若真如皇上所说,宁贵人与二阿哥何其无辜,为何亦不能免遭毒手?
皇上苦笑一声,悔恨之情溢于言表,“怪朕,塔娜与月娘同处一宫,又前后有了身孕,朕便指派了一位太医过去一并侍奉,那太医既已被皇后收买,皇后嫉恨一切得朕宠爱的人,塔娜此番实属受了牵连。”
我看着皇上愧疚不已着实心疼,连忙宽慰道,“纵使皇上英明睿智,可皇后早已存了害人之心,皇上又如何能防得过来?好在宁姐姐没事,二阿哥也好好的养在太后娘娘宫里,如今既已知道二阿哥的眼疾是由何所致,让太医好生医治许是会好的。”
“无用的。”皇上神情落寞,叹了一口气,痛心疾首的说道,“朕问过魏庭,二阿哥与二格格都是在娘胎里受的毒,如今毒素早已深入骨髓血液之中,再无药可医。”
我久久不语,心中五味陈杂,既惋惜杨常在红颜薄命,又可怜二阿哥尚在襁褓就要承受病痛折磨,更是可怜二格格不仅早产虚弱,还年幼丧母。可心底里还有一丝丝后怕和庆幸,后怕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在我身上,庆幸皇上英明,已将事情查的水落石出,否则若是纵容皇后继续为非作歹,只怕我也难逃厄运。
陪着皇上用了早膳,瞧着皇上还是心绪不宁的样子,便将皇上送到了布楚殿中,期望布楚如今的身孕能如我当初一般,让皇上转忧为喜。
待皇上走后,我才能静静地坐下来好好思考这几日发生的事。毒害皇嗣绝非小事,纵使皇后出身高贵,背后有蒙古科尔沁为其撑腰,只怕这次也是难逃责罚。只要皇后受罚,那我与布楚便也暂时安全了下来,至少应当能平安生产。如此一想,我这几日慌乱不安的心终于才能安稳几分。
这一日,我正在殿中为腹中的孩子缝制衣衫,白绣走了进来,特意将众人皆打发了出去,悄悄与我说道,“主子,奴婢这几日里听闻,皇上打算废后。”
我惊愕的抬头,我只猜到皇上此番定不会轻纵,毕竟涉及皇室血脉,可却万万没想到皇上会因此废后,转念一想却是心生疑惑,“如今圣旨未下,这样重大的事情你是如何得知的?”
“主子这几日足不出户自然不知,如今宫中已经闹的沸沸扬扬,皇上决意废后,太后娘娘居中不语,可朝中仰仗太后娘娘的老臣们却纷纷谏言反对,这几日皇上一直没来看望主子,奴婢听说皇上近日都只在乾清宫内接见大臣,每日里从早忙到晚。”白绣压低了声音说道。
那日皇上从布楚殿中出来后,只着了辛牧与我打了声招呼,道是这几日要去照看二格格,还要将此事了结,只怕近日都不能来了,让我好生照顾自己。我却没想到,此事竟已闹到了这般地步,“我朝自太宗建国以来从未有过废后的先例,更何况皇后背后还有太后娘娘撑腰,只怕皇上未必能如意。”
“可是皇上似是心意已决,近日凡是为皇后娘娘求情的大臣都遭了斥责,其中武英殿大学士冯大人和礼部侍郎孔大人更是因言辞激烈与皇上起了争执,如今都遭了贬斥。”白绣说道。
“外臣本不该干预皇上的家事,可皇后毕竟是一国之母,有所谏言倒也属常情,冯大人和孔大人都是朝中重臣,如今竟也遭了贬斥,如此看来皇上此次确已是下定决心。只是皇后做下了这样的事,皇上要废后也是事出有因,自古以来无论哪朝哪代有人胆敢谋害皇嗣,都是诛九族的大罪,如今皇上只说废后,未提赐死或牵连科尔沁,已属顾念着太后娘娘法外开恩了。”我感慨道,皇后做出这样的事,皇上不能容他实属正常。
顺治十年八月二十日,皇上圣旨晓谕六宫,废博尔济吉特·额尔德尼皇后之位,贬为静妃,迁出坤宁宫,改居咸福宫。并命她静思己过,无皇上圣旨任何人不得出入咸福宫。
此时距杨常在甍逝已有半月之久,尽管她已经听不到了,可皇上终究还是给了她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