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我虽在病中,精神也很是不济,但布楚所说的事我亦是清楚的,有些无奈的开口说道,“婉嫔温顺懂事,不像我总是惹皇上恼怒,皇上宠爱她也是应当的。”
“所以你就这么一味消沉下去?”布楚蹙眉看着我,“纵使你不在意皇上的恩宠,也不管玄烨了么?”
我默默不语,这些日子对静妃的愧疚之情已经将我湮没,况且我也从不曾期盼玄烨为储,或许应当为玄烨再择一位养母,我这般模样怎配抚养他长大?
“祥妃妹妹,玄烨与福全不同,福全虽是皇上的长子,却因天生眼疾永无继位的可能,可玄烨不一样,你可莫要做糊涂事。”宁妃见我自暴自弃的模样,疾言相劝道。
“两位姐姐担心彧儿,彧儿心中感激不尽。只是我只愿玄烨长大后可以做个闲散王爷,一生安逸自在就是。”我勉强的撑起嘴角,噙着笑意说道,“玄烨是皇上的孩子,无论皇上是否恩宠于我,总也不至于被皇上遗忘。”
宁妃姐姐闻言默默了良久,倒是布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狠狠地盯着我,只是我此时实在无心争宠,我如今双手已不再干净,哪里还有资格再婉转承恩?
宁妃和布楚见我心灰意冷,知道再劝也是无用,只陪我坐了会,便起身告辞。我深爱皇上,又怎会不在意他的恩宠,只是如今的我哪里还有资格站在他身侧?眼下我即便日日自责、懊悔不已,也终究是救不回静妃的性命了。
而后的一个月中,我的身子渐渐好了些,可心却是越来越寒的。从前只知后宫之中人情冷暖,却不知原来皇上的圣意这般紧要。这一个月内,除了宁妃和布楚偶然来探望、再并上惠姐姐遣人来探视外,竟是再没有旁人了。回想我初病之时,后宫嫔妃几乎要将景仁宫的门槛踏破,甚至如淑贵妃、端嫔之流虽一向与我不睦,也都遣人一日三次的来。可如今皇上不来了,她们也便再就没来过了。幸而还有布楚姐姐她们,总还是能让我感到一丝暖意。
“今日瞧着你的精神好似好些了,不似前些日子那般死气沉沉的。”宁妃姐姐方走入内殿之中,便看着我爽朗笑道。
“姐姐每每来景仁宫,总是要宽慰我一番,若是我一味的沉沦下去,又怎对得起姐姐?”我温婉笑道。
“你能想通就好,”宁妃解下披风,坐在我的床榻之侧,“你入宫晚,那时的静妃已经被太后娘娘调教的不似她自己了,故而你对她了解的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若是你当真知她懂她,便不会这般愧疚自责了。”
“那依姐姐的了解,静妃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我疑惑的问道。
“纵使后来静妃趁我孕中下药,害得福全得了眼疾,我也要说上一句静妃本性并不坏,只是有些善妒罢了,”宁妃姐姐陷入了回忆之中,沉吟说道,“静妃喜好奢华,自小又被骄纵惯了,有些脾气也属人之常情。只是她不明白,纵使她当初贵为皇后,是一国之母,可她的夫君却是天之骄子,怎会以她的喜好为先?所以自静妃入宫后,总是与皇上发生争吵,惹得皇上厌烦。”
“然后呢?”我听的入神。
“静妃不得皇上宠爱,自然就妒忌得宠的嫔妃,只是那时她也只是在言语上对我们多加刁难,若是谁得皇上专宠,她便会将其禁足,可说到底也终究没有做出什么恶毒之事来。蒙古的女子与我们不同,蒙族嫔妃性子更为豪放直爽,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没有咱们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所以静妃临终那日言语屡屡暗示,她谋害我和杨常在并非是她的本意,而是受了旁人的挑唆,被人当枪用而已。”宁妃姐姐叹息道,“如今你对她这般愧疚,静妃亦非恶人,想来对我和杨常在的愧疚要更甚你百倍,推己及人,她如今的这般结局只怕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如姐姐所言,如今我虽对静妃仍心存愧疚,可也比起初要好上许多,或许若不是我的谋算,待来日静妃自己想通了,还是可以逍遥度日的。”我低声叹息道。
“静妃与你不同,”宁妃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你我二人联手设计陷害静妃,毕竟是你我自己的心意,可静妃却是受人挑唆,她如何能甘心?且静妃本性刚烈,太后娘娘当日早有立旁人为后的心思,也不得不哄骗于她便可见一二。眼下既已立了惠妃为新后,她自然明白自己不过是太后手中的一枚棋子,如今被抛弃,又叫她如何能想通?曾经在蒙古科尔沁之时,她如公主一般时时被人捧在掌心之中,如今沦为弃子,以她的性子定是会报复太后娘娘对她的欺骗,报复皇上对她的偏见。我们不过是给了她一个台阶而已,即便没有我们,她也定是会做出轰轰烈烈、玉石俱焚的事情来。”
“姐姐所言可是真的?”我半信半疑的说道,宁妃口中的静妃对我而言太过陌生,可我又不得不承认,我从未了解过静妃。
“骗你做甚?”宁妃姐姐笑道,“静妃的性子宫中又不止我一人知晓,若是我诓骗你,来日你知道了岂不更加伤心?”
“可纵使如此,也改变不了静妃是因我而殒命的事实。”我自嘲又无奈的叹息道,其实我内心里已经对宁妃的话深信不疑,可却觉得若是我如此轻易地将自己解脱,就更加对不住静妃。
“我今日对你说的这番话,并非是要你释怀,只是想和你说,若是你不想步静妃的后尘,就不要执意于折磨自己,你折磨了自己这么些时日,可有过片刻轻松?我对静妃亦是惋惜,可这样的感觉压在心底便是,不必表现出来。毕竟你还有三阿哥,日子总是要过的,且眼下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宁妃深沉的看着我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