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在体内的余毒被颜真儿催动真气尽数逼出,伤口处缠裹的纱布上,隐隐渗出些鲜红血渍,孟归云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只是意识还处在似真似幻的模糊状态,昏睡中梦里出现一些穿越之前的零碎画面——
一条还算比较繁华的小镇街道上,汽车鸣笛,行人说笑,夹杂着脍炙人口的广告词:“九块九,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行人往来穿梭,皆是短袖薄衫打扮,更有些玉腿修长,半掩明月的女孩裸着肩背,或与三五闺密闲聊,或挽着帅气小伙小鸟依人,更有甚者,被油腻的中年大叔揽在怀里,媚眼如丝。眼望世间百态,身在纸醉金迷。
“盼望着,盼望着,衣服少了,春天的脚步近了……”拐角处的算命摊子前,一位黑衣少年,望着往来人群,嘴里不停叨念着,斜下的流海遮住右眼,只留下左边一只闪光的眸子,漫不经心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戏谑,更添几许柔情,清风徐来,如水般清澈澄明;微挺的鼻梁,轻抿的薄唇,在轮廓分明的脸上天工巧夺。
“别看了,都是人家的!”旁边一位精瘦的老头目光如炬,调笑道:“怎么?又跟人分了?以你这本事,忽悠几个还不容易,也好过在这浪费资源嘛。”
“你懂个球球。”黑衣少年瞥他一眼道。
“我不懂?”,精瘦老头带着玩味的语气说道,“一椽破屋半顷田,堂上椿萱耐饥寒,就你提出的这些条件,看看她们哪个能符合?要我说你又不缺钱,还装这穷酸样干啥?”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像个有钱的主儿?”黑衣少年朝自己打量起来,一身地摊上十几块钱的衣服,一双北京牌老布鞋,心道:有钱人能这德行?
“还哪知眼睛?”老头撇嘴道:“你没来之前,我们老哥儿几个在这混的好好的,你来之后怎么着?连个老太太都往你那凑,老李头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他那点本事骗骗失足的姑娘家还行,”黑衣少年朝远处贼眉鼠眼的老头瞥了一眼,嘴角一挑继续说道:“这条街,也就咱有点真家伙,我没揭穿他们,算是给足了面子,想动我,也得看看黄道吉日。”
老头嘿嘿笑两声,打远瞧见两位姑娘正在徐步慢逛,急急起身坐在黑衣少年面前,“昨个儿吃包子咬了手,您给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灾劫?”
“灾劫倒没有,只是您那包子里没肉而已。”将老头拉到一边,少年整了整衣衫,端坐着。
老头知道他也瞧见了对面走来的女孩,急忙阻止道:“那丫头可惹不得!”
孟归云只是淡淡一笑,等女孩走得近了,却发现自己视线变得越发模糊,连女孩的模样也瞧不清楚,依稀只见一个黄杉女子的轮廓,反倒是和她一起的那个丫头,瞧得一清二楚。
使劲揉捏双眼,极目看去,仍旧模糊一片。情急之下,孟归云猛地站起,须叟间周围一片空旷,脚下沙土上后天八卦图依稀可见,身前立着的正是看不清模样的黄衫女子,二人正立身于太极阴阳两点之中,其他人早已消失踪影。
黄衫女子掐指念诀,顷刻间八卦图里狂风大作,图外却一片安然。眼见着狂风打转,变成灼热透明的奇异旋风,孟归云看得心惊,正要伸手去扯黄衫女子,不料旋风急转而来,二人被卷在其中,直冲云霄而去……
孟归云痛苦难当,只觉头上炙热,身体要被撕碎一般,惊恐之下猛然坐起,腹中一阵绞痛,却是梦里惊魂,虚惊一场。
秀柔打水进屋,见昏迷中的孟归云汗珠滚滚,正在为他擦拭,竟被他突然间的起身吓坏,不禁“啊”得惊叫一声,霎时眼珠儿圆圆瞪着,樱桃小口张启,露出一排洁白贝齿,惊恐之下连擦脸的湿布也都丢在孟归云脸上。
“天黑了吗?”孟归云有气无力地说道。
“没,没有,”见他开口说话秀柔这才反应过来,拿开湿布柔声道:“方才看公子脸上有汗……”
拿着湿布在脸上抹了几把,算是清醒了些,转头时,眼前出现的,正是望江楼前遇到的女监事,孟归云淡淡一笑,“唉,想不到你也死了,红颜薄命,可惜啊,对了,这是仙境嘛,嗯,看你落落大方,花容月貌,应该不会被拉去地狱才对。”
秀柔听得又羞又恼,嗔道:“莫要说些胡话,这里是碧云山庄,公子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再喝上几副药稍作调理,便可以痊愈了。”
我去,中了六支毒箭都能解?那应该也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吧,想起望江楼里那些身中毒箭即刻丧命的护卫,孟归云一脸狐疑,古代的医学条件有这么发达嘛?
秀柔显然看出他的心思,星眸闪动,抿唇轻笑,脸上愁容消去几分,将孟归云死里逃生,颜真儿妙手回春的事与他讲了一遍。
听到被扒光了衣服在房间里蒸熏,孟归云一阵冷汗,乖乖,这治病的手段也够特别。旋即又想到眼前的秀柔,不禁目瞪口呆,吞吐问道:“那……不会是你在房间里陪我蒸桑拿吧……”说着话,又赶紧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这人怎得如此没羞没臊,这般轻薄的话竟也能说出口。秀柔狠狠白他一眼,一时恼怒下,将手里擦脸的湿布朝孟归云甩去,因为一时嗔怒没了分寸,不偏不倚地砸在他伤口处。
秀柔却看得心惊,连连道歉,扶着他慢慢躺回床上,又怨道:“你若好好说话,哪里会受这般痛苦,以后莫要说些轻薄话,更不可巧舌如簧,不然定有吃不完的苦头。”
说到最后,话语间满是关切,眼中隐隐噙着泪花,又忍不住赞道:“都这样了,竟也不吭一声,倒也有些骨气。”
“还不是怕你愧疚心疼。”见她眼中血丝,原本俏丽的脸颊略显苍白,显然是操劳过度所致,孟归云也不想再害她担心,便咬牙将伤口疼痛忍下。
秀柔脸生晕红,嗔他一眼,起身往外行去,边走边道:“我去报知老爷小姐,再去看看汤药熬得如何了,你先好生休息。”
望着秀柔离去,孟归云柔情似水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凝重。眼前的处境倒不是他担心的,如果这里人有恶意,哪里会大费周章的把自己从鬼门关里拉回来?倒是刚才梦境里发生的事,仿佛亲身经历一般,那个精瘦老头倒还有些印象,是自己在算命时结识的,而那黄杉女子是谁,脚下的八卦图以及突如其来的旋风,究竟该作何解释?
不知怎得,自从来到这,就丢失了部分记忆,算命占卜的本事忘了不说,竟连怎么来的也想不起来。孟归云思索一阵,只觉得头昏脑胀,便不再去想。好在他生来是个乐天派,既来之则安之。
这里山清水秀,吃的喝的都是绿色纯天然,自己孤家寡人又没什么牵挂,活一天乐一天倒也自在。想通之后眉头舒展,双手叠在脑后,悠闲地哼起小曲来——“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孟归云正唱得起兴,觉得有些有些不对劲,起身转头看去,蓦地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