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5942800000103

第103章

街道上的积雪压了足有一尺深,被行人踩踏过的路面已成一滩泥泞。因是刚刚打完胜战回转,街上呈现一派热闹喜气,小孩子们不是拿着小弓小箭满大街的追逐嬉戏,便着三两个凑在一起互掷雪球。

我舔着唇,嘴里轻悠悠的呵出白雾。很熟悉的场景,却又同样带给我很浓烈的陌生感。记得“上个月”离开沈阳和皇太极外出打猎,那时皇宫的大城门还没修筑完善,如今那巍然的城楼却宣告着,我和皇太极之间不可跨越的鸿壑,距离是那么的遥远而陌生。

皇城内的一切是否还和我走之前一样,丝毫未曾改变呢?

不,也许就和这城楼一般,它早就物是人非!毕竟,在我的概念里,那不过才短短半月,可在皇太极的世界里,它却已是整整四年。

这四年里……他现在过得可还好?

大金国在他手里蒸蒸日上,无论经济、文化、民生、兵力都是日新月异,与天聪元年那会的惨淡已是无法比拟。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改变,那么他呢?拥有这一切,置于权力最高位的他,是否会依然如旧?

心在隐隐作痛。

不管他有没有改变,我都无法进一步得到证实,且不说以我现在步悠然的身份和容貌,不晓得能否得到他的认可,便是退个一万步来看目前我所处的情景,面对这重重楼阁,我除了能远眺后宫那栋高耸的三层式飞檐之外,再难有其他作为。

有什么法子能够进得宫去?有什么法子能够见到皇太极?

皇宫太深,以我之力实难够到!

那么,就只有先去找他了——如果皇宫内苑我进不去,那好歹混进大贝勒府总要容易些的——我能从多尔衮的贝勒府翻墙出来,总也能从大贝勒府围墙上再翻进去吧?

凭借着脑海里的原有印象摸索了大半个时辰,等我找到代善家后院的围墙时,天色已经擦黑,昏暗中依稀能听到院子里的狗吠声。

老天保佑,只希望墙后头不会正好有一条大狼狗,等着我送上门当晚餐。

围墙不算太高,我没费太大的劲便成功爬上了墙头,靠墙处恰巧有棵大树,足够隐蔽的遮住了我突兀的身影。透过稀疏的枝干,可隐约瞧见院内屋子分布的错落有致,东西两头好几处的屋子都点着灯,窗纸上透出一层淡淡的晕黄柔亮。

我开始犯起迷糊,大白天的也许都未必能分辨清楚哪间是代善有可能居住的主屋,更别说现在只能借着头顶月色,稍许可以看清近处的景物。

稍远处尽是一团团的黑影子叠加在一起,叫人分不清哪是树,哪是房……

翻过墙头,我小心翼翼的绕过树杈。庭院不深,可是足够宽大阔绰,场子上竖着两个人形木桩、地上零散的摆放着三四只箭袋,墙角的兵刃架上插满刀枪棍戟。

我正茫然环顾,倏地脑后生风,来不及多加考虑,我急忙往前跳了一步,同时扭头旋身。

惨淡的月光下,一道幽冷的光芒朝着我背心猛力搠来,我扑得迅疾,那刀光却跟着更快,眨眼间锋利闪亮的矛尖已触及我的背心棉夹,“兹啦”挑破了最外层的面料,夹袄内塞紧的棉絮漏了出来,白花花的惊人。我吓出一身冷汗,危急中身子前倾,就地狼狈的打了个滚。

只差一点!若非我身手尚算敏捷,此刻地上落下的便绝不是那些棉絮,而会是我的鲜血。

血溅当场!

偷袭之人端地心狠手辣!下手丝毫没容下半分的犹豫和迟疑。

我心里的火顿时被勾了起来,顺手从兵器架子上操起一柄长刀,迎着那再次刺来的枪尖,反手劈了出去。

“当!”枪尖刺中刀背,枪杆微颤,收劲急撤。

我趁机从地上跳起,拖着刀柄由下至上,照对方腰上一刀挥了出去。

“咦?!”那人发出一声惊讶的噫呼,右脚向后踩出半步,堪堪避过我的刀锋。我得理不饶人,加上刚才被他那手杀招逼急了,哪还管下手轻重与否,追上去又是一刀。

这次他没退,手中枪杆一振,寂静的黑夜里竟发出细微的嗡嗡声,紧接着长杆横扫千军般向我拦腰扫来。这招出其不意,我正迎面冲上去呢,哪里还来得及躲开,顿时被逼了个手忙脚乱,避无可避下我“哇”地大叫一声,硬着头皮将长刀对准挥来的枪杆中断奋力劈下。

“嗡——”刀未能劈断枪杆,我却被那巨大的反弹之力震飞了出去,吧嗒摔在了雪地里。

“不要过来!”忍着腰椎上的剧烈疼痛,我从地上抓起一把木弓,架了枝箭对准对方。

黑夜里瞧不清五官长相,可是从身形体格上却可以明显瞧出这是个男人。

“呵……”他轻笑一声,声带震动,温和的嗓音略带磁性,“弓都拉不满,你的手还抖成那样,能瞄得准、射得远吗?”

言语中并未听出有任何的敌意,这个声音带给我一种前所未有的熟捻感觉,我懵懂失语:“乌克亚……”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从我嘴里逸出时,我恍然一震。怎么可能会是乌克亚呢?

挽弓的手臂逐渐酸疼,愈发抖得厉害,我就快撑不住弓弦的张力。这时院子四角传来呼喝声,大批的灯笼火把蔓延过来,我心里惊乍,忙道:“别误会!我没有恶意,我……我是来找大贝勒的!”

“大贝勒?”

火光点点凝聚,照亮了整个院落,十来名侍卫面露惊慌之色。

站在我两米开外的男子在火光的映照下完全显现出了形貌,那个是三十岁左右的青年,浓眉大眼,鼻端口正,面相不俗,长得甚为俊朗,身材修长挺拔。身上套了一袭天青缂丝的便服,越发衬得他风雅潇洒。

见我错愕,他将手中长枪一抖,随手扔给一旁的侍卫:“你找大贝勒做什么?”

我摇头,想想自己已成瓮中之鳖,此时再想逃也已难如登天,便索性收起了弓,随手丢在地上:“找他自然有事!”

“什么大事居然值得姑娘你翻墙而入,我家大门好像不是拿来当摆设的吧?”

我耳根子微微一烫,明知自己理亏,但在他揶揄的目光下却怎么也不愿向他低头认错:“我……敲过门了,只是没人理罢了,所以……”

很小声的嘟囔,换来他一声轻笑:“姑娘你确定自己爬对围墙了吗?”

“啊?”我一头雾水,隐隐从他笑容里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眨了眨眼,我想了半天,脑袋里突然嗡地一响,脱口低呼,“啊!”

他盯着我只是笑,一语不发。

我终于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了——仔细看周围的那些侍卫,他们身上穿的并不是大红底色的甲胄,而是蓝底红边的——这是……镶蓝旗!

“当啷!”长刀失手滑落,侍卫们手持长枪,将我团团围住。冰冷的铁质枪尖触碰到肌肤时,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到底钻到什么地方来了呀?

“爷!”焦急的呼喊声从人群后飘了过来,声音低柔婉转。

人群自动分开,一名绿衣少妇在小丫头的扶持下莲步款款的走了出来。我眼前不由一亮,好个美人儿,常听人说女人是水做的,可这水到底怎样做出了女人,却全无概念,今日一见,才当真印证了这句话。

“乌塔娜!”他浓眉一蹙,关切之色一览无遗的呈现在了脸上,“外头冷,你怎么能出来呢?”

“爷,我听见打斗声了。”淡淡的、柔柔的、婉约柔媚中透出一丝忧色。雪白的狐裘拥住她娇柔的身躯,那张美丽的脸庞虽淡淡的搽了一层胭脂,然而在火光的照耀下,却仍是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这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只可惜,是个病美人!

她就像是个晶莹剔透的雪娃娃,盈盈怯怯的站在雪地里,随时都能被风吹化了似的。

“没事!”他用余光淡淡的瞥了我一眼,伸手扶住乌塔娜,右手细心的包住她的小手,“手很冰啊,怎么出来也没揣个手炉?”说着斜眼瞪向小丫头。

“我心里着急,就直接从屋里跑出来了。”乌塔娜柔柔一笑,嘴里呼出的热气将她的脸如同罩在一层氤氲中,恍惚间让人觉得有些眼熟,可偏生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感觉。奇异的使我对她心生好感,不由自主的想去亲近她。

“福晋!”我大声喊道,“福晋救我!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只是……只是走错地方了!求福晋救救我……”

乌塔娜惊讶的转过脸来:“爷,她是……”

青年男子轻拥住妻子,轻描淡写的回答:“只是个小误会,不是什么大事。你安心回房歇着,我一会儿就回来陪你!”

乌塔娜嘴角微微噘起,好奇的瞥了我一眼后,终于欲言又止,柔顺的点了点头。他再三叮嘱,命小丫头小心扶着,将妻子送走。

我哪能轻易让这根救命稻草从我眼前溜走,正待张口再次求救,他竟倏地转过头来,目光凌厉的瞪了我一眼。

一句溜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又给咽了回去。

等他重新回转,在我跟前站定时,我竟心虚得不敢与他直目而视。

“认得我是谁吗?”

我点点头。如果一开始还像个傻瓜一样,稀里糊涂一头栽了进来,什么状况都搞不清楚的话,那刚才在看清镶蓝旗着装的侍卫后,我便什么都想明白了。

这个男人,我曾经在八角殿,皇太极登上汗位的大典上,在满堆的文武大臣、亲贵子侄里见过,虽然印象不是很深,但是毕竟还能记得有他这么一号人。

他是济尔哈朗——舒尔哈齐的六阿哥,阿敏的弟弟。

现如今阿敏犯错被拘,镶蓝旗转手易人,由济尔哈朗接掌旗主那是再名正言顺不过的事了。

“给贝勒爷请安!贝勒爷吉祥!”我端端正正的福下身子行礼。如今小命揣在他手里,我丝毫不敢有半点胡来。

济尔哈朗沉默片刻,忽然踏前一步,弯下腰来。我唬了一跳,侧身双臂微抬,护住自己的同时亦摆出一副攻击的姿势。

他“哧”地声轻笑,从我脚边拣起那柄从长刀,刀身倒转,竟是捏住了刀尖将刀柄的递向我。

我微露惊讶,他眉头一挑,挥手示意身边的侍卫退开:“刀法不赖,只是少了一份果断狠辣,显得过于秀气了!”

我茫然的接过刀柄握住,不太明白他葫芦里卖是哪一味药。

济尔哈朗舒展开身形,从兵器架上取了一柄钢刀,拿在手里掂了掂分量,面色闪了下,显得不是十分满意。

他转过头来,慢悠悠的对着我说:“乌塔娜很喜欢你!这让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她很少这么明白直接的跟我说对某个人抱有好感……虽说擅闯贝勒府的人当处极刑,但是看在乌塔娜的面子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假如你能赢过我手里的这把刀子,我便不追究你方才的过失……”

同类推荐
  • 袖了双手失了天下

    袖了双手失了天下

    当尘埃落定,洗尽铅华,是谁为她袖了双手失了天下。遇上你,也许是前世的羁绊,也许是今生的宿命,但我至始至终从不后悔,悔的只是我没有早一点对你袒露心声。
  • 梦回底比斯:法老的红颜

    梦回底比斯:法老的红颜

    没有署名的神秘邮件,诡异的蓝宝石莲花坠子,离奇的车祸,逆转的时空,一再坠入跨越千年的时空,第一次灵魂出窍,她是寄人篱下的血统下贱的女祭司,当今生的肉体再次堕入这个时空,宿命的安排让他误以为是她杀死了自己最为心爱的女人,她前世的‘自己’,她沦为法老的死囚,两个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的灵魂,这是怎样的爱与恨的纠结。神秘女人给她的三个条件她能如约完成吗,等待伊莲的将会是怎样的命运与安排…
  • 红颜涅槃:王爷放了奴家吧

    红颜涅槃:王爷放了奴家吧

    “我叫袁媛,”少女垂眸无声轻叹,接着嫣然一笑,露出藏在阴影下的小脸,对吴三少说,“陈圆圆。”星光璀璨,满目浮华,她将自己完完全全推向风口浪尖,覆水难收,只能步步为营。“我是大明子民,而你是侵我国土杀我乡亲的满清夷族,让我跟你走,除非,杀,了,我。”少女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环佩叮当,华服耀眼,转身义无返顾地走上不归之路。光阴似箭,射穿我们的容颜,残缺丑陋的悲凉愈加深重,流年对我们撒下的谎言,是时候揭穿了。
  • 纯良无罪:娘子请留步

    纯良无罪:娘子请留步

    若能安稳一世,何必半生流浪。这就是肖疏影的理想。但是朝代的更替,家族的阴谋,一波接着一波袭来,将她卷入洪流。动荡的年代,冷落的家,这注定了她没有办法安稳的过日子。所以,她逃离了,逃的远远的,她遇到了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她以为自己就离自己想要的安稳和幸福不远了。但是没有想到这仅仅才是一个开始。神秘的幽冥堂,失落已久皇陵秘宝,这一切又会将她带到哪里去?
  • 红罗幔下画江山

    红罗幔下画江山

    她是来自地狱的修罗,带着仇恨和毁灭,他是偶入凡间的仙神,是善良和仁义的化身,他遵从所谓的天命去度化她,却失了自己的心,“我本无心,你却硬将你的心塞给我”“我只知道,我的心里驻了一个魔”
热门推荐
  • 校园修者传

    校园修者传

    他肩负着责任,谜一样的身份。纠缠在校花警花各类美女之中,但是最后他会何去何从。。
  • 道武极限录

    道武极限录

    哎,又相隔了好久,烛影又忍不住重写,对不住了大家,新书【武道绝巅】
  • 佛说大乘随转宣说诸法经

    佛说大乘随转宣说诸法经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明——万里长城拱卫的社会

    明——万里长城拱卫的社会

    全书六章,包括皇权空前集中的帝国、社会经济的发展与变革、对外关系与中西文化交流、科技与建筑之光、文化艺术的繁荣、追新求精的社会生活。
  • 因为你,我无所畏惧

    因为你,我无所畏惧

    我不惧别人的眼光,也不怕别人的议论,我就是喜欢你,你就是我的!——张昕敏本文纯属甜文,当然,emm...还是会有点虐了
  • 重温的爱2之青涩时代

    重温的爱2之青涩时代

    因为遇到,所以只愿是你。因为爱上,所以渴望珍惜。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移风易俗(中华美德)

    移风易俗(中华美德)

    中国是个多民族的国家,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留下了许多的风俗和节日,大家知道中国的三大传统节日是指什么吗?在这些节日中需要准备什么?有什么样的禁忌吗?大家想了解少数民族的婚礼是怎么的一种场面吗?他们的服饰丰富多彩,有着怎么的来历吗?一年分为四季,有二十四个节气,这些节气是怎么形成的呢,他们与我们的生活有着怎样的关系?妈祖祭典、成吉思汗祭典、黄帝陵祭典是人们对先祖们表示尊敬的仪式,想了解他们有着怎样的传奇的经历吗?打开本书吧,它将为你揭开这些谜团!
  • 不做皇子的小妾:神医皇妃

    不做皇子的小妾:神医皇妃

    一位淡然的缟素女子,为寻得一味救母命的奇药,坦然接受了一夜残忍的疯狂。他有着痛苦的回忆,有着雄霸天下的野心,无论何时何地,皆是天下人对他的负心。在那一夜疯狂过后,他兴味的在她身上留下了一生不可抹灭的痕迹,却不知道那淡淡的药香气悄然泌入到他的心里。一场意外的邂逅,他身中奇毒,秉承父亲遗愿,救了这个‘有缘’之人。不得不承认他是可怕的,亦是残忍的,简单如她与注定不可能平凡的他,在不知不觉中缓缓的有了交集……
  • 龙族的殇

    龙族的殇

    “哥哥,挪开那块绊脚石吧,她只是你成皇道路上的阻碍!跨过她,成为真正的皇君临天下!”“我若成皇,她,还能回来吗?”“当然,我的哥哥,你是无上的皇,世界的主宰没有做不到的事情!”路明非终究是在路鸣泽的“劝慰”下走上了那条命中注定的道路。永不熄灭的黄金瞳在黑夜中燃烧,时光在回溯,昔日孱弱的少年早已不在,成熟稳健的他将走上不一样的道路。替楚子航走上封神之道,在北京为夏弥保有龙骨十字,在日本亲斩赫尔佐格,在明治神宫前与绘梨衣完成世纪婚礼,当一切繁华落幕便独自一人走上神巅,不,或许,是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