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飞了多久,感觉白启竟已托着她脚重新触及地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了,没抱够?”
曜夜脸一红,跳将下来,皱着眉问:“怎么是你?”
“我救了你,倒换来这句,真是凉薄。”白启不满:“倒是你,不好好在馆里待着,跑到这阆风禁地来做什么?”
“阆风禁地?这是什么鬼地方?”曜夜一边嘟囔,一边甩脱白启牵她的手,瞪着他道:“我会自己走。”不知为什么,她总有种被眼前的人随时占便宜的感觉。
“这是陷空迷阵。一旦进入其中,步步都是陷阱,或是悬崖,或是泥潭,或是大火,种种幻境,随心念流转,越是挣扎越是身陷其中不得出,灵力也无法施展,就是神仙也插翅难逃。”白启边走边解释。
“那你怎么好像不受影响?”曜夜有些不信。
“大概因为我比较厉害吧。”白启没回头,随意说。
曜夜撇嘴。如果她没记错,面前这人身为祁越时,虽也有傲气,但比起现在这般狂妄自大,厚颜无耻的样子,倒显得谦逊守礼得多。
在跟着白启走了好久之后,虽然再没有遇到险境,但曜夜终于发现他们似乎也走不出这片林子,站住郁闷地问:“喂,前面说厉害的那位,你是不是也迷路了?”
“嗯。”白启索性背靠一棵树坐下来。
“啊?你怎么不早说?我的腿快断了。”曜夜哭丧着脸。
“在女子面前承认迷路是很丢脸的事。”白启干脆地回答。
“……”曜夜再一次确认了眼前这人的脸皮厚度大有超过她的意思。
曜夜气得一跺脚,也盘腿坐了下来,摸出随身的瓜子袋,告慰自己的辘辘饥肠。
“你这样子,倒是与当年在蓬山之上没什么区别。”白启看着她,笑中有戏谑的意味:“看来来阆风那么久了,也没什么精进。”
“你比从前要无耻多了。”曜夜不客气地回复道。
这是两人第一次正式提起“从前”,也等于承认了双方的身份。两人都不约而同想起了那张“招夫榜文”,四目相对之下又飞快地错开。
“我们去找些树枝烧个火堆吧,灵力无法施展,也许会有人看到烟尘来找我们。”曜夜突然想到,跳起来准备寻些引火之物。
“不行。”白启拦住她,严肃道:“这陷空迷阵不是真正的林子,或者说它是存在于虚空中的一处所在,身在其中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也不要做。不然险象环生,一时半刻就能令人丧命。”
“那我们就这样一直坐着吗?”曜夜担忧地说。
看她脸上掩不住惊惧之色,白启脸色缓和下来:“且等等。应该是有人破开了守阵的惊山藜甲。这种藜甲植物平日在阵中土地里蛰伏,一旦被触动就会变成巨大的荆棘刺网,破土而出,剿杀一切阵中活物。眼下我们待了许久都不见其踪影,我想是某人找到了禁地的阵眼,它为了守阵顺风而化,现出了另一种更强大的形态——藜甲兽。”
白启的话还没说完脸色骤变,远远已传来打斗的呼喝之声,还有浓重的兽类喷吐的腥臭气息。
“在这等我,不要乱跑。”白启叮嘱一句,突然如幻影移形一般,曜夜只觉得眼前一花,便不见了人影。
曜夜听任似有若无的或尖锐或沉闷的各种声音裹挟,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只觉得整个林子的阴森可怖都压在了身上,她坐在那里不知不觉因为紧张抱住了腿和双臂,彷徨和无助让她格外想念璧月的怀抱。
就在曜夜惴惴不安地在原处等待时,一阵奇怪的难以察觉的震动像清风拂过水面带起的涟漪般传遍了增城,阆风和桐谷。可是这震动,只有雪殿里的那位,阆风四堂的堂主,和习园里正在案前阖目休息的璧月察觉,脸色均是不同程度地变了一变,有人脱口而出:“妖星坠地!禁地有异动!”
璧月唤来习颜吩咐道:“阆风现异动,山祖正在闭关,我马上上阆风主持应变,召集堂主汇合协商,你守好习园,等我回来。”习颜点点头,目光流露出惧色。璧月拍了拍她的头,让她安心。
就在此时,身陷迷阵之中的曜夜再也坐不住了,循着越来越多机甲摩擦的刺耳声响和地面震动的扬土,向着那场中战斗的五人一兽的方向飞奔过去。
那藜甲兽宛若一条周身缠绕锐刺的巨蟒,锐刺上倒刺迭生,长达数丈,泛着金属光泽,刀剑加之其上火花四溅,却无法伤其分毫,随着巨蟒盘旋缠斗而收缩膨胀自如,头部仅有一张血盆大口,无目丝毫不妨碍其灵活飞腾。眼下,白启的千乩索牵制住了藜甲兽的大部分注意,让在场另外几个正激烈与藜甲兽缠斗的人有了可喘时机。
曜夜觉得二人面熟,只见其中一人腿上已有血迹行动艰难勉力自支,另一个护着他在锐刺的攻击下且退且走。受伤的少年有些郁躁,疼得龇牙咧嘴外嘴里喋喋不休:“我就觉得燕姬诓了我们,这阆风禁地岂是那么好进好出的,我看今天咱们的小命就交代在这了,太不划算了……”熟悉的声音让曜夜一下认出,是楚淅川。另一个自然是符声,他眼下任凭楚淅川在耳边聒噪,只抿了嘴脸色苍白地挥舞着一把黑色的短剑,抵受住一次又一次锐刺对他们的袭击。
曜夜在初见他时也负着这把黑色短剑,虽貌不惊人但因为主人缘故多看了两眼,现在看起来,在这法力无法施展的迷阵里,倒是这把剑本身支撑了他们两个许久,真的是一把神兵利器了。
还有两人一看便是从昆吾山以外的来人,从头到脚都裹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只露出两只眼睛,手上各拿着两根寒光闪闪的渔刺,向着藜甲兽的身体毫不留情地刺入,金铁之声不绝于耳。眼见白启和符声拖住了藜甲兽,两人身手虽不凡,却没有恋战之心,彼此对看一眼,悄悄向着外围撤走。
曜夜看着二人动作,心里有些鄙薄,转头只见藜甲的巨大身躯翻转,却不见了白启,仿佛已经被那层层的锐刺绞裹进去,当即吓了一跳,没想太多,立即抽了摄焰剑飞身过去。
“祁越!”
她冲着下方的血盆大口喊,眼一闭心一横带着剑势的罡风冲下去,却突然被一股力量往斜边一带,又翻了几个滚,落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我是白启。”有人在上方闷闷地说,但听得出有些高兴。
曜夜推开他,就听见藜甲的肢体破土的声音如闷雷一般由远及近。
“二位,藜甲逐生息而走,想脱身恐怕没那么容易。”白启高声对那黑色斗篷的两人说话。这句话提醒了两人,似乎打消了逃脱的念头,复又加紧了手上攻击的动作。加上曜夜加入了攻击,五人与那藜甲兽竟成了包围僵持的姿势。
曜夜发现随着滞留其中的时间迷阵会吞噬阵中人的法力,转移到阵中的幻境或者守阵之物身上去,他们彼此之间根本是此消彼长,所以不用多久,他们被藜甲兽撕成碎片是迟早的事。
白启碍于法力受限,对千乩索的无形气流无法控制自如,但他在藜甲兽身躯盘旋中矫捷腾挪,几次堪堪擦着如花蕊般丛生的倒刺大口边缘而过,让那巨兽数次噬咬落空,消耗了不少体力,也更加恼怒异常。其他三人也只能同各处蔓生的枝节苦斗。
巨大的金属撞击声中,一旁的楚淅川声音透出焦虑和绝望,高声喊:“殿下,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