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跟着你走的。”陆天忆撇撇嘴:“麻烦的女人。”
“你怎么出的山啊?”曜夜疑惑万分。
“我有殿下留给我的令牌啊,当然是大摇大摆出来了。”
曜夜望天无语,早知道你有白启的令牌我还苦恼了那么久。嗯,不对,白启为什么要给你令牌?你又为什么要跟着我啊。联想到平日里这小子对她左右别扭的劲儿,她终于问了句:“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一早不是告诉你了吗,笨女人!”陆天忆一边傲娇地说,一边背过身去解下身上的盔甲。突然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刚刚用一记手刃砍中了陆天忆脖子的曜夜拍拍手中不存在的灰尘,小声嘀咕道:“我本想温柔一点的,你这张嘴啊,挨这一下一点也不亏。
来不及追究这小子和白启的渊源,她果然依照白启所说,将他弄晕了,换了衣服,然后低头匆匆地跑回营地去。
走进营地时,她看到眼前乌压压一片军帐,不禁有些发愣,正在踌躇往哪里走时,迎面遇上了雨师和雷君。
曜夜赶紧低下了头避过二人,只觉得雨师的眼光似乎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然而终究是没有异常。
“喂,那边的,七殿下唤你,还不赶紧过来。”有一个衣着模样相仿的侍卫遥遥喊道,想来是白启吩咐了他出来接人。
她便连声答应着,向着那人的方向疾步走去。暮色将近,除了偶尔经过的一队守卫,和噼啵燃烧的营火,四周倒显得安宁,仿佛在这里的不是一支沁着铁血气息的军队,而是数千个灯火人家。
白启的军帐其实不难找,虽然天兵的军帐都是白色,但只有白启的军帐前悬挂了言师一族特有的天枢仪的徽标。领她过去的人停在门口便止步了,曜夜进入时,白启正在看沙盘。
曜夜本想问陆天忆的事情,见此情景也怕打扰到他,于是在旁边找个椅子默默坐了一会儿,心里也在思虑着明天的计划。
白启没有看她,却突然主动说:“明日斑斓海上雷君、雨师必为前阵,逼迫鲛族现身。”
曜夜想起风神的话。纵然雨师有心帮助云谷,又怎能与天命违抗?而她呢,又能做什么?
大战在即,那种无力感只觉得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白启拨亮了灯火。小小灯火明亮、干燥,散发着暖意。
曜夜注视着灯火,有些茫然地说:
“明日一战真的在所难免吗?鲛族若肯将盗取的东西交出来,天族的诏令里不是说……”
白启打断了她的话:“明天你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永远不要这样天真。若战,鲛族还有一线生机,若不战而降,苟活下来的鮫人承受的不仅是变本加厉的贡赋,还有失去尊严。”
“对于你,既然已经出现在这里,就应该清楚地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做不到。”
白启的话虽然说得平静,可语气坚决得不容反对。
是的。我没办法阻止战事,但我要找到云谷,帮助她和她的家人逃出这场战争。如果他们愿意,蓬山肯定收留他们安身。
曜夜心里叹了口气,巨大的疲倦袭来,她靠在椅子上沉沉睡去。
许久,白启从沙盘推演中抬起头来,看到已经睡去的人,也叹了口气,起身走到椅子前,将她打横抱起,搬去了榻席,掖过了被子,看着她眉心的愁结强忍住要揉开的想法,坐回椅子上,拿过一本书来,就着灯光看起来。
第二日大军已飞临斑斓海海域水面。众人均换了戎装。
曜夜乔装了脸跟在白启旁边,主帅白昭不难辨认,金冠云衣是天族王室的标志。与在琅嬛阁内见到的白胤相比,白昭的脸上倒多一些坦荡之气,符合他的传闻,是一位征伐四方、杀伐决断的战神人物。而璧月从唯一一座青色军帐走出来,曜夜赶紧躲在白启的身后。
好在璧月并没有注意她。
“雨师雷君何在?”白昭喝问。
芳泽和云雳自阵中走出。
“令你二人为先锋,把那些龟缩在礁石里的两腿鱼都轰出来。”曜夜听在耳里,眉头皱紧,原来天族视鮫人为卑贱族类是真的,那些毫无节制地索取明珠和鮫罗的传闻也是真的。
芳泽他们领了令旗,飞临上空施法。一时间,海上闪电如金蛇狂舞,掀起滔天巨浪,整个斑斓海域就像一叶扁舟不断被抛起、掀翻。海浪冲毁了水底的宫殿、房宇、珊瑚礁……碎片七零八碎地裹在浑浊的海水里,在海浪落下的间歇,绯翎看见,数万鮫族抱着海底巨大的石柱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们,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海水在他们的脸上流淌,那一种凄然里的坚毅目光变成一阵痛楚攫住了曜夜的心,让她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白启低声提醒道:“你不是来观战的。稍后天兵进攻,场面就会比较混乱。你自可行事。”
曜夜咬唇点点头。
雷火之中,隐隐有鲛人吃力不住被巨浪冲散开去,狂雷大作里听见细微的惨呼声。突然,这当中有一个极凄厉高亢的声音像一根针一样扎进了曜夜的耳膜。千米高空之上,一个弱小的身影如被狂风席卷的树叶一般飘摇而下,坠入海中。乾昭见情况有异,令旗一挥,暂止了风雨。
浑浊的海面上漂浮着种种碎物,还有鲛人的尸体……曜夜别过脸去,感觉心口的翻涌一阵阵上来。天兵像铁桶围剿般地站在云端等待着,白昭面无表情地挥动令旗,准备发布进攻的命令。
突然海面上一阵浪花涌起,拥簇出两个捆缚双手的人来,其中一个让曜夜差点惊叫出来,正是云谷。
他们走到岸边,望着天上的大军跪下,一个面色青碧身材魁梧的男子高声说:“罪臣鲛族首领飞澜携罪女云谷,前来请罪。”
曜夜张大了嘴巴,她从未想过是这样。
云谷是鲛人首领的女儿!她即使可以救任何一个普普通通的鲛人,却怎么也不可能保全她!
“飞澜你可知罪?”白昭问。
“飞澜妄动私心,派女儿潜入昆仑,盗取神物,意图反叛,自知罪无可赦。但族人无辜,小女属授意而为,还望天帝网开一面,从轻发落,飞澜愿接受任何惩罚,绝无怨言!”
白昭冷笑说:“想死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交出神物,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云谷向前跪行了一步,声音虽小却显得铿锵有力:“实话说,神物已不在鲛族。否则此刻与天族拼个玉石俱焚又有何惧?但你若想知其下落,必先答应放过我的族人。否则,那神物流落在外,不知所踪,天族将日夜难安。”“你这点小儿科也胆敢来哄骗于我!”白昭动怒,手中的法器亮起,是杀意凝聚的征兆,口气中却有了迟疑。
璧月这时说道:“三皇子暂且息怒,若想知道这丫头说话真假,也可考验一番再作决策。”
“哼!”白昭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眼光闪烁片刻后,冷硬道:“把飞澜和这丫头,连同一干女眷扔在沙海里,行砂刑,五日后审讯!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