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姑娘见外了,我入了蓬山,便把自己当做山中人。何况姑娘照拂我许多,听闻遇险,祁某焉能旁观?”似乎因了叶瑶口中的疏远平淡,祁越神色中有些失望,他点点头道:“知道你安好我便放心了,姑娘也好生休养。纵然是皮外伤,也别疏忽了。”
祁越走了几步,想起什么,从身上摸出一物放在树下的石桌上。“我先前用山间百花、松针和药草装了一只药包,有凝神醒酒、舒缓安眠的功效,本来想一日赠予你,用以解酒安神。现在姑娘有伤在身,酒是万万不能再喝了,常佩此物,对你的伤口愈合也有益处,姑娘若不嫌弃,不妨一试。”
“谢谢你的心意,我就不客气了。”叶瑶点头,走过来准备拿起,突然脸色变得很古怪。
她口气颇为头疼道:“这个药包的香囊,是崔娘给你的吧。”
祁越不明所以,误以为她不愿用他人之物,解释道:“是托了崔娘寻一布囊,崔娘说从山下村民处寻得,虽摸得绣工粗糙些,但此处僻远,也无法强求了。”
叶瑶心里嘀咕道,绣工粗糙,你可知这上面绣的是什么吗?好一对交颈而眠的鸳鸯儿。崔娘一定是故意的,欺负祁越眼盲,欺负阿柒不懂。
祁越听她沉默不语,只好讪讪说:“姑娘既是不喜,祁某拿回去便是了。”
拿回去?偷偷被人占了便宜还不知觉,唉,神机也成了神经。叶瑶打了个哈哈打断他,把药包塞进怀里:“哪的话,我喜欢,收下了。”
祁越离开的脚步很是轻快,叶瑶却坐下来马上为了红衣的事发愁。
好在她没等多久,碧阑搀着老叔公过来了。叶瑶忙起身。
老叔公在石桌上摊开一册残破的旧简,指着上面道:“这本书上记载,上古四大神族凋零后,仅剩下如今的天族一脉,将天地分天、凡、冥三界,各以九宸天之天帝,红尘世之后土娘娘,冥渊府之酆都大帝为尊。招摇山是后土娘娘的宝库,集众多天地间奇珍异宝于其中,不乏一些上古神器,其中就有原属于青元一族的息壤。”
叶瑶喜道:“那就好。”
“可是,”老叔公忧心忡忡地马上说:“这招摇山既然是聚宝之地,焉能没有防范?山主可知这守山的是什么?”他的脸色很是难看,连连叹息:“丫头,咱们还是另想办法罢。”
“都这时候了,您老也别卖关子了。”叶瑶郁闷道:“您再犹豫,就把红衣挖个坑埋了算了。从土里来回土里去,也算圆满。”
碧阑听到“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抓着老叔公的衣袖嚎得那个撕心裂肺。老叔公被他拽得差点没站住,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甩了碧阑的手,喘口气说:“好好好,我说。我这把老骨头都快被晃散了。招摇山主是后土娘娘的座下侍女泊凉仙姑,设下强大的仙障,还养着一只上古凶兽梼杌……”
叶瑶倒吸一口凉气,半天才说道“……上古凶兽不是都湮灭了么?”
“咳咳……是和梼杌有着同族渊源的梼机兽。”老叔公咳了半天,终于找回了声音。
“哦哦,原来是远房亲戚。”叶瑶恍然。
“不知山主这次去找息壤,是个如何打算?“老叔公脸色凝重地问。
“按规矩先礼后兵,自然是先找泊凉大姐借,她若不肯只好打过,若打不过只好不告而取了。”叶瑶侃侃而谈。
老叔公沉默良久,试探说道:”丫头,你确定不要找个帮手?“
“怎么了,我在你们眼里实力很差吗?!”叶瑶愤愤一撸袖子。
老叔公和碧阑对看一眼,又各自看看天看看地。
叶瑶看出了二人心中的真实评价,不禁声势也弱了三分,不满嘟囔道:”仙障什么的我根本不放在心上,至于梼机么,我自有办法对付它。你们就好好守着蓬山等我回来,别再让人欺负了就行了。“
老叔公想说点什么,但又止住了,点点头道:”好,你不在的时候我们一定守好蓬山。只是你千万小心,若是困难,不必勉强。我们这些成了精怪的花草鸟兽,比起世间未开化的混然之物,已多上许多福祉,这都是各人命数,红衣必不会怪你。“
碧阑问道:“山主预备几时动身,可需要我们做些准备?”
叶瑶想了想道:“我得找人借点东西傍身,预计十日之后出发。在出发之前,老叔公不妨帮我打听打听,这泊凉仙姑有什么喜好、忌讳,我也好随机应变。”
他们又商量了一通,叶瑶送走了老叔公和碧阑,回到了草庐。她临依窗扉,看了会天上皎洁的明月,下定决心,走到桌前,捻过一支笔,给璧月写信。
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如水激荡,汇在纸上,却也只是寥寥问好,向他讨要一桩物事。末了,只提了一句:“妹在山中日久,黎山音讯几绝,兄长于阁前所植墨梅,不知今岁花开几朵,料想寂寞如斯。”
第十日,碧珠鸟果然从昆吾山带来了她要的东西。她抓了一把松子给鸟儿,把东西小心收到了包袱里,整理了衣服,准备出门。
老叔公、崔娘和碧阑几个知情的,在山脚下给她送行。
她瞪了眼偷偷抹泪的碧阑,大咧咧道:“行了,别哭丧了。此去时间长短不定,但我还会回来的!你若是偷懒,仔细老叔公给你几拐。”
老叔公点点头道:“放心,这帮小的我会好好管教的。”
叶瑶不想多起伤感,回身一挥手道:”走了,都回去吧。“
走了几步,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人,想起来对崔娘道:”哦,对了,祁越,我看他是个对花草细心的,他那竹屋周围凤尾森森,水土润泽,把红衣交给他,让他暂且当做寻常草木看护着,若三年期满,他想下山就随他去吧。你呀,也在他身上省些心思罢,他那样的人,不会因为美色诱惑而动心的,你都第几次醉成一滩泥似的让大家看笑话了。“
崔娘羞恼不过,跑掉了,碧阑捂着嘴憋笑。
叶瑶摇摇头飞了起来,心里叹了口气,想着:唉,这帮家伙带不动啊,操心的命。
招摇山从八荒地形图上看是在西荒之极,她估算了一下,连飞带歇息,日夜兼程,也要一个月左右。
一个月后,她终于到达了招摇山脚下,虽然她从小在黎山这种仙山中的翘楚长大,还是实实在在地被招摇山震慑了一把。好大一座仙山!方圆百里,仙气氤氲,祥云霞锦,变幻无数。只远远看上一眼,就能知道此山中有无数奇花异草、珍禽异兽。若不是地图的位置,她甚至会以为自己到了传说中的万山之祖的昆吾。
汲取日精月华,天地聚宝之地,果然名不虚传!叶瑶啧啧赞叹。比起来,如果说招摇是坐拥金山的帝王,蓬山就是衣衫褴褛的乞丐了。
叶瑶一落地,便已感受到强大的仙障,一股巨大的凌冽之气扑面而来。她虽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冲击得一个踉跄。仙障越是强大,充斥的灵气便是越是丰沛,山里面的时间便越是流逝得缓慢,主要是用来抵御魔邪入侵的。对于修行不稳,根基尚浅的修仙之人,也会激发暗藏的邪性,遭受剔骨洗髓般的痛楚。
叶瑶好歹有个经常出入黎山仙障的底子,兼之仙根纯净,所以没想太多,吸了口气,就走了进去。
山上风景极是优美。只见笔峰挺立、曲涧幽深、谷壑优美、叠嶂清佳,遍地是藤萝乔木,碧草芝兰,虎狼吟啸、麋鹿穿行,处处闪耀着祥瑞之光。
叶瑶一边赞叹一边因为胸口被仙障中的灵力强压下的痛楚而频频骂人。因为越是祥瑞大盛之处仙障越是浓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