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醉意已经甚浓了。
忆星辰最后被盛盛搀回去了。
这时候,小楼的偏房里走出一个女子,深情的望着忆星辰的背影,直到他上了马车,渐渐消失在街角,她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我早就说过,星辰没有嫁娶之心,你非要来一趟。”
这个女子,恰好是白日里忆星辰教她射雁的小丫鬟,沈林的妹妹,沈青凌。
女子笑笑,道,“世上的好人千千万,我总不能都要嫁给他们不是?我自知自己资质平平,不是良配,但是至少知道,这世上真的存在值得我等待的人,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以前听说顺和忆府的少爷天资聪颖、气度不凡,却留恋女色,原来后者不过是误传罢了。”
“星辰只是太年轻,喜欢玩乐,像他一样的优秀的人还是有很多。”
“玩乐也罢,他总归是要比常人看地透彻一些的。哥哥当初娶嫂嫂的时候,不也是海誓山盟,对着月老树发过誓的吗?嫂嫂高兴地像个孩子一样,那时我便想,将来一定要嫁给像哥哥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子。可是,别说五十年了,五年也不到,哥哥便娶了珍姐姐过门,难道又是爱情么?”
她心里一伤心,泪水竟沾湿了眼眶,她回过头不去看沈林,转身走了。
女子本弱,遇男则伤。
沈林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
盛盛体型粗大,胖胖的,看起来像一个糙汉子,比寻常男人都要壮些,估计有一米八九。忆星辰一米七八的身长,算不得男子里高大的,只是身形很好,是一般人比不了。
“少爷,你怎么喝醉了?”
盛盛驾着马车,忆星辰手里还拿着酒,掀开帘子,独坐在马车边上。
“怎么可能喝醉,男人嘛,无论何时,三分清醒是我的底线——但是现在天黑了,我想睡觉,这跟醉没关系。”他倚靠在窗边,扬起嘴角一笑。
“少爷,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盛盛有些不好说出口。
“那就不要讲——”
他又喝了一点酒,此刻月朗星稀,晚风轻拂,好不惬意。
盛盛有些犯难,脸上都囧成了一团。
宁静的街道,星火点点,轻哒哒地马蹄声穿过小巷,偶尔听到一两声犬吠,和屋子里大人说话的声音。
盛盛的话憋在心里,感觉那些话已经冲上了脑门,再不说就要跳出来了,他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少爷,我还是想跟你说——”
“你要是知道我没说,你会打死我的——”
“但是说了,夫人会打死我的——”
嗯……
“少爷——”
“少爷——”
半天没有声响,等他回过头去看,忆星辰已经睡过去了。
少爷,夫人给你娶了一个老婆,其实他想说……
淮安城已经很热闹了,顺和忆府,红绫铺地,古铜色的花灯贴上了双红喜字。
进出买办的下人络绎不绝,大到场地布置,小到宾客礼单、甜品瓜果,一批批被送来,从忆夫人的指尖一一划过,大小事务由她亲自过目。
忆星辰的院子里,也同样热闹地厉害。
“少爷,快下来——”
屋外的丫鬟、家丁都揽着红绸和金饰,可忆星辰死活不让他们进门。
他在屋顶上掀了一个洞,坐在屋顶上,收起扇子对底下的人道,“都撤了吧,本少爷是不会成亲的。”
钟叔怎么也劝不下来,“少爷,你这是说什么胡话,你这是要把老夫人气死,夫人今天饭都没有吃,别闹了,快下来。”
“我才不下来,我这才走了几天,就把我卖了。那人是左右弟兄打死的,干我何事?告诉我娘,这门亲事要是不退掉,我就不下来了。”
忆星辰端坐在上面,心里堵着气。
“夫人这是为了你好,小心别摔着了,夫人亲自去看了,少奶奶长得挺漂亮的——”
“她要是喜欢,自己去娶呗。”
下面的下人急的团团转,“少爷,少爷——不好了——”
院子外,梅姨蓬头垢面地跑了进来,像是在路上摔了一跤,“少爷,不好了,夫人在祠堂上吊自杀了——”
“少骗我,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子么?”
“早上夫人一个人去了祠堂,说要和老爷说说话,结果半天一直没有出来,直到我在屋外听到动静,才让人撞了门,少爷,你赶快去看看吧。”
“夫人现在怎么样了?”钟叔焦急地问。
“已经放下来了,不过还没有醒过来。”
“哎呀,以后我可怎么向老爷交代——”说着,钟叔就要带着人去。
“梅姨你说的可是真的?”
忆星辰也有些慌了,要知道,梅姨平时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严肃地很,十岁的时候就跟着忆星辰的外公闯荡商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难得见她这么慌张,况且,她也是从来没有骗过他的。
“哎呀,少爷赶紧去看看吧。”钟叔想等他,脚已经往外走了。
忆星辰赶紧从下人架起的梯子上滑下来,他倒是跑的挺快,后面跟着一群人已经跑到前面去了。
钟叔年龄可不小了,擦了擦额头的汗,问梅姨,“通知吴大夫没有?”
钟叔话是问了,也没时间等着听回答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前面去了。
“没通知。”梅姨语气平缓回了一句。
看着他们都跑过去了,梅姨突然不慌不忙,一脸正经地理了理头发,捡掉了身上的枯草,动作一下子又变得规矩起来,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
那些路过园子忙着打扫的下人都看傻了。
“看什么,都打扫干净了吗?”梅姨正色道,吓得他们赶紧加快了动作。
“娘——”忆星辰收起扇子,跑进了祠堂,可是下人却没有跟进去,反而将门锁上了。
忆星辰回过头,一脸茫然……指尖上转冷两圈纸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失算了……
钟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忆夫人和几个丫鬟却从旁边出来。
“老夫人——”
看到众人轻笑,梅姨不动神色回到夫人身边,若不是刚才亲眼所见,不然还以为方才的梅姨是别人冒充的呢。
钟叔才反应过来,少爷上当了!
忆夫人笑的有些猖狂,手上换了一把金丝凤羽扇,不免嘲笑,“忆星辰,你是三岁小孩子么?”
忆星辰感觉有些脑壳疼,“娘,别闹了!”
“我还不信我治不了你,你就老实待着吧,到时候等着拜堂就是。”
“忆夫人,我这还不是担心你,从你给我定亲这件事来看,你已经病入膏肓了,谁知道你会不会干出一些智商捉急的事情。打开门,我们好好说话。”
忆星辰站在门口,用手在窗户上戳了好几个洞。
“哼,”忆夫人轻笑一声,并没有理会他,反而清了清嗓子对下人道,“少爷有点闹小情绪,好好看紧了。”
“是。”祠堂外站了好几个家丁。
“让他待在里面好好冷静冷静,赶紧找泥水匠好好把屋顶补补,给我把屋顶捂死了。”
“是。”钟叔应到,众人便说着话走了。
“娘——”
“娘——”
忆星辰院里,所有白色的花朵全部换成了红色的牡丹,连池子里的鱼都重新洗了一遍,红色的绸缎像是打翻了红色染缸一样,柔软漂亮,门窗上贴上了双红喜字,纱窗、帷帐都换成了红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