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吗？”
夜渐渐深了，晚风微凉，楚辰研下意识搂紧身旁的墨沭，扶了扶伞问道。
“嗯，不冷。”
墨沭能感觉到，耳畔的风声越来越大了，她侧过脸看向楚辰研，回应着他的关心。
“还好雨不是很大。”
楚辰研将一只手探出伞外，说道：“现在起风了，如果还倾盆大雨，我们可就遭殃了。”
不知道为什么，楚辰研带着墨沭上桥后，总觉得心神不宁，只好试图找话题冲淡这份不安。
桥前桥后的古街两侧，沿街的商铺都早早在家门口挂上照明的夜灯，放眼望去，星星点点的光源在风中左右摇曳，忽闪忽灭。
水位上涨了。
上桥前，驻留观赏花船的楚辰研曾留意过小河的水位，此时，他朝河面撇了一眼，惊讶地发现河水上涨的飞快。
不对！楚辰研知道，已现在的降雨量，水位不可能涨的这么快，一定有问题。
楚辰研还注意到，河水突然变得湍急，许许多多的水涡暗流浮现，水位一直呈上涨趋势，隐隐有漫上石桥的征兆。
“墨沭，墨沭。”
楚辰研暗道不好，低下头摇了摇怀里的墨沭，“我们赶快过桥吧？河水好像要涨上来了。”
一直平静地看着桥底的墨沭，先是默不作声，随后握紧了楚辰研有些颤抖的手，冲他笑了笑，坚定地摇了摇头。
手心感受到墨沭传递来的温度，有些激动的楚辰研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但他还是很诧异墨沭的举动。
“辰研，如果水真的漫上来了，和我在一起，你害怕嘛？”
那墨色的双眼满怀深意地望着楚辰研，对视几秒后，楚辰研刚想开口，墨沭已经收回了目光。
“我害怕，我害怕水。但是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墨沭补充了一句后，又盯着不断上涨的河面，没再开口。
楚辰研本来还想回答什么，但看着身边又保持沉默的墨沭，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有些话说与不说，听与不听，在此刻似乎没有那么重要了，握紧彼此的手足矣。
如果有人夜行，碰巧路过，可能会看见这样一幕：一把伞，一座桥，长风细雨，执手相顾，幸矣！
“砰！”
水涨船高，河中的几艘花船顺着急流，气势汹汹地驶来，其中一艘花船撞在石桥上，发出巨响。
石桥传来的剧烈震感，令桥上的两人脸色一变，显得有些不自然。
桥底的漩涡越转越大了，不止是花船被湍流转得东倒西歪，连石桥都止不住地颤抖着。
楚辰研的右眼皮一直跳，心中一阵发慌，他看着河中巨大的水涡，隐隐有一种要被水流吸进去的感觉。
白影！
正在观察河水情况的楚辰研，突然看见一艘花船中闪过一道白影，满脸惊骇。
“墨沭，船里不会还有人吧？”
楚辰研连忙叫道。
“嗯？”
墨沭疑惑地回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楚辰研，最后将目光集中在楚辰研的双眼，像是找到答案一样：“哦，难怪。没事，船里的不是人。”
“哈？”
墨沭不解释还好，这解释让楚辰研心有余悸：她说不是人，那是什么东西？
“唉，知道我刚刚为什么制止你一块过桥嘛？”
墨沭一边用手将头上的发束解下，递给楚辰研，一边问道：“会系吗？”
“大概会吧。”
没有一口答应，但楚辰研还是接过了发束，另一只手将纸伞递给墨沭，道：“你为什么制止我们过桥呢？”
墨沭在前面打着纸伞，楚辰研来到她的身后，先是捋起发闻了闻，一阵栀子清香扑鼻而来，随后楚辰研开始替墨沭束发。
“因为，我想再看看风景啊。”
墨沭朝楚辰研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一脸不在乎地说道。
听到墨沭的回答，楚辰研吓得手一哆嗦，心想：你心不是一般大啊，这河水都漫上来了，不赶紧跑还看风景？
“你跟我说有妖怪，都比你找的这个借口强。”
楚辰研忍不住吐槽道，这话谁信啊！骗小孩呢！
“哈哈哈。”
楚辰研只听见墨沭尴尬地笑了笑，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墨沭的内心已经炸开锅了。
“好了。”
楚辰研帮墨沭束完长发，满意地拍了拍墨沭的肩道。
“嗯。”
墨沭点点头表示回应，心道：老娘今天好不容易穿的这么漂亮，结果摊上一堆破事，真烦！
心乱如麻的墨沭看着眼前上涨的河水，靠的越来越近的花船，不知怎么的，竟越看越生气。
不行了，老娘忍不了了！这么嚣张，都欺负到我面前了？先揍服再说。
墨沭突然转过身，诡异地盯着身前的楚辰研，嘴角微微上扬，思索了一会：他怎么办？要不还是打晕吧！
“你…怎么了？”
面对墨沭的突然转身，楚辰研措手不及，被她盯的有些发毛，似乎看出墨沭想要做些什么。
“辰研。”
墨沭笑盈盈地攀上楚辰研的肩，一只手缓缓移向楚辰研的背后，一点点向上贴近他的后脑勺。
“等一下！”
楚辰研感觉到背脊一阵发凉，连忙制止墨沭道：“这样不好吧，大庭广众之下，这个场合不合适啊！”
“哦？怎么不好了？”
墨沭借机靠近楚辰研的脸，轻声细语地朝他吹着气，问道。
“我…你…不是不是，现在……”
楚辰研手忙脚乱地指着桥下，示意眼前的危险还没解决，但面前的墨沭并不为所动，“等一下，你脸上有东西。”
“嗯？”
墨沭终于停了下来。
“是啊，我拿纸巾给你擦擦，不然你今天穿这么好看，不是白瞎了？”
楚辰研见墨沭有些动摇，立刻灌输道，与此同时，伸进口袋翻找纸巾。这句话墨沭总算听了进去，暂缓了动作。
两人这一系列全然不在意的行为，似乎彻底惹怒了汹涌的河水，电光火石间，河中掀起一道巨浪，劈头盖脸地朝桥上的两人砸下。
“哼？”
巨浪刚刚掀起，墨沭就有所感应，见楚辰研正低头找纸巾，连忙扭头朝河面轻哼一声。
随后，墨沭重重地朝桥面跺了一脚，无形的气浪四散而开，居然轻松地将凝聚起的巨浪一举击溃。
“你等等，我马上找到了。”
楚辰研听见墨沭狠狠跺了一脚，紧接着一阵劲风刮起，以为她等着急了，连忙出声安抚。
“没事的，你慢慢找。”
墨沭悄悄把伞一横，挡住巨浪被击溃后飞溅的水花，甜甜地对楚辰研说道：“刚刚好像又刮风了，雨也大了呢！”
留意到一旁不安分的河水，仿佛酝酿着什么，墨沭知道不能再拖了，假装不经意间又搭上了楚辰研的肩。
“喀嚓。”
就在墨沭准备出手弄晕楚辰研的时候，楚辰研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蓝色的打火机，熟练地点着了火。
“这……”
“这？”
两人盯着楚辰研手里的打火机，同时语塞。
楚辰研诧异是因为他不知道这把打火机怎么又出现了？而墨沭，则是单纯对这件打火机有点好奇。
“两位客人，两位客人，留步，留步啊！”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呼喊声，楚辰研与墨沭同时抬头，望向来者，竟是先前借伞给二人的老人家。
老人家带着一位家丁，急匆匆地朝二人赶来，那家丁打着伞紧跟其后。
见老人家想要上桥，楚辰研连忙挥手想要制止他上桥，现在桥上很危险啊！
突然感觉到有人碰了碰自己的手肘，楚辰研按墨沭的示意，他朝河面看了看：原本暴涨的河水渐渐退去，几艘花船也安稳地停在河中，仿佛刚刚惊险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楚辰研还来不及接受眼前这一戏剧性变化，老人家已经来到他们身前。
“两位，你们走得太急了，我忘了叮嘱你们，每逢月末，河水会疯涨，但不妨事，没吓到二位吧？”
老人家一脸祥和，耐心地解释道，他似乎因先前赶得太急，还有些气喘。
“有惊无险，有惊无险。”
楚辰研朝老人家讪讪一笑，将手中的打火机熄灭，“老人家，您赶过来，可还有事叮嘱嘛？”
“有的有的，你瞧我这记性，二位既是路过寒舍，我也得发个喜帖，备点薄礼才是。”
老人家说着说着，示意身旁的家丁，家丁马上将身上的包裹解下，想要递给二人。
“不必了。”
墨沭将礼物回绝了，笑着说：“老人家，先前在您家吃了些果食，已是讨过喜了。您还慷慨赠伞，用不着如此客气了。”
听了墨沭的回答，老人家刚想说些什么，又被墨沭打断了。
“我们还有要紧事，老人家赶快回家主持大局吧，相送这么远已经心领了，请留步吧！”
墨沭一口气将老人家要说的话堵死，说完毫不拖泥带水地拉着楚辰研，两人朝老人家点点头，转身下桥。
与墨沭一起下桥后，楚辰研朝后望了一眼，只见那老人家伫立了一会，目送两人，然后迈着蹒跚地步伐往回走去。
走远了些，墨沭突然道：“辰研，你的打火机哪里来的？借我看看？”
“好。”
楚辰研心中也正在想这件事，见墨沭好奇，楚辰研不假思索的将打火机递了过去。
后半程路途中。
墨沭盯着手中的打火机，反复打量着，若有所思。
而楚辰研则因为今天发生的怪事，还有突然出现的打火机勾起了旧事，也陷入回忆中。
一时间，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