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瑶住在路宅,几乎足不出屋,除了向齐和微影来时,她会简短问上几句,其余时间,不是闭目就是远望,就是凝神静思,从无意开口说话。
柳枝在春风的荡漾下随风摇摆,雪瑶的睡眠越发的轻浅,这日天还未亮,雪瑶听到门外轻微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直至轻轻打开雪瑶的房门。
雪瑶起身隐在柜后,看着两人走进屋后,径直坐在外室的桌旁,接着便听到外室缓缓的倒水声,当听到另一个人的道谢声时,雪瑶摇头暗笑,走了出来。
“白爷”雪瑶浅浅行礼,随着走到两人身边。
“恩”白爷点点头,侧身准备引荐身旁的白衣书生,却被他伸手拦住“白爷,雪谷少主聪颖无双,能让他倾心多年的女子应该也不是糊涂人,我们都相识这么久了,今日她还能不知我是谁?”温和的笑中带着挑衅,将手中的水一饮而尽。
“天隐公子,失敬了”雪瑶的声音中笑意盎然,语气柔和。
“嗯?”他似乎对天隐公子这些有限的信息不是很满意,哼了一声示意雪瑶继续。
“天隐乃是书香士第、含英咀华之族,公子拥书而眠,脚下的步法可与我的云步相较,加之被“请”住进别院,应是天隐家的二公子天隐卫”雪瑶在说请时语气稍微轻了两分。
“住进别院的就是二公子?”屋内光线黯淡,而他双目却流离的注视着手中的水杯,讥笑反问,语意冷淡,不经意间的哀伤从唇蔓延至双眸,语气说是反问雪瑶,不如说是自叹自哀
雪瑶迟疑了一下,没有开口。
“我非嫡出,在天隐家地位低下,这种扔来为质的,自然就是二公子”天隐卫出言自嘲,讽意明显。
“公子学识天下,技绝无双,何必妄自菲薄”
天隐卫笑笑,“这是事实,我并未介怀,只是天隐家族很少真面目示外,我以后是不是天隐家的公子还不一定,少谷主称呼我卫”天隐卫想了想说“卫遥,逍遥的遥”
“好,卫公子”
雪瑶又倒了一杯水,递与白爷,刚欲开口,便觉心中难过“白爷”声音瞬时哽咽,停滞片刻“路尘、路尘一直渺无音讯”
白爷叹息一声,看了看雪瑶,点点头道“我知道你们一直在找,放心,孩子,他会回来了的”
雪瑶心中有说不出的感动,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谢白爷,他会回来的”
看到天隐卫将桌上的果盘端走,坐去窗下的椅上吃了起来,雪瑶出去,过了一会儿,回到屋里,看着白爷站在窗边若有所思,愁眉不展,她走过来“白爷,您来找我是不是有事?”
“你从天刹帮取出的东西呢?”
“挪用了一些,剩下的还在”
白爷点点头“恩,在就好”
“白爷,您要用?”雪瑶试探的问了一句
“是要,数额很大”
紫玉提着一个食盒过来,将饭菜摆放好悄悄出去。
“白爷请、卫公子来用一些吧”
天隐卫放下手中的苹果,走了过来坐下,自顾着吃了起来。
“白爷,您需要多少?我派人给你去调?”
“我不要现银,你用这些钱买一千车粮食”
“一千车?白爷”雪瑶心中疑惑,在雪谷和巫柔的资料记载中,她查到了天隐家族,确定了天隐卫的身份,而白爷的资料却一点没有。
“你是不是觉得随军出征所用粮食不过如此”白爷问
雪瑶点点头,看看旁边的天隐卫似乎没听到一般,仍在专心致志的吃饭。
“放心,不举兵,我的族人需要给养”白爷解释道
“族人?”
白爷拿起筷子,对雪瑶问道“邻邦小国阿白塞族,你知道多少?”
“阿白塞族所在之地山险水峻,我知之甚少”
“那你可知,你从小到大,在雪谷学医用药的药材都出自阿白塞族”
雪瑶说完之后心里微微一颤,盛产药材,怪不得白爷对药材的使用与掌控微乎其神。
“哦”,她压制着心底的震惊,雪瑶自小所用的药材是师公外出采买,之后是路尘,雪瑶只知她要用什么、药材成色如何,如何采买她不需多想,而她熟知天下盛产药草之地,其中却没有阿白塞族。
“白爷是?”
“阿白塞族族长白天祝”白爷夹了些从菜放在嘴里,品品味道似乎不太满意,勉强咽下后淡淡说道。
“族长”雪瑶吃惊的重复了一遍。
“族长只是白爷的谦称,刚才不是说了是邻国”天隐卫眼皮都没抬,提醒雪瑶。
“我与路尘有约,只与雪谷当家谈生意,既然少谷主现在掌管雪谷事宜,吃完饭我们谈”
“您先请”雪瑶恭敬的退坐去一旁。
天隐卫终于想起自己是客,放下碗筷之后问了雪瑶一句“少谷主,你不来点”
雪瑶瑶瑶头“我不饿”
“她怎么能吃下这么重味的东西”白爷说道
“味不重啊,我吃的刚刚好”天隐卫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雪瑶第一次觉得他那英俊不羁的脸比之前的向齐欠揍一百倍。
天隐卫吃完放下碗筷,笑微微看着坐在窗边的路雪瑶,仍是那似笑非笑的脸“少谷主,你说你的云步可与我相较,是吗?”
雪瑶点点头。
“我们比比”,雪瑶仍旧点头,两人同时看向窗户,只见窗扇半开,两人已无影无踪,天边的云霞渐出,褪去黎明的最后一丝黑暗。雪瑶多年修习的内功只专注于云步,其造诣早已精湛纯熟,平日里她用云步也就六七分力,天隐卫的星波逐电也属上上乘的轻功步法,与云步相比,还是略差一筹。雪瑶回来后站在院中,静静等候天隐卫,片刻之后,天隐卫与微影一前一后落入院中。
“少谷主,佩服,卫遥心服口服,”天隐卫奉承雪瑶后与雪瑶并肩而立,俊逸温雅的脸上含笑,细细打量微影几番“护卫也令在下吃惊”。
“卫公子,承让了,请吧”雪瑶后退半步,屈身请天隐卫回后院,随即吩咐微影道“去找向齐,悄悄请他速归”
“是”一如往常人随着声音一起消失。
“知道我为什么陪白爷前来吗?”
“卫公子想住在别院”
“没错,你打算将我安排在哪里?”
“你怎么确定我会同意天隐家的公子留在我身边”
“你是不是忘了我救过你的命”
“那解药是白爷给我的,你只不过是放在我的嘴里”
“真是没良心”
“别院中的园子随你挑一处”
“挨着白爷”
雪瑶点头应允,刹时明了,抓起天隐卫的手,手指迅速搭在脉上,过了一会儿,静静放下。
“少谷主现在应该明白为什么我会甘心被囚在别院,而且今日与白爷一同拜访”
“是,你离不开白爷”
“如果我住在这里,少谷主也不会见死不救”
“放心,我一定尽力”雪瑶已经猜到天隐卫体内的毒源来因,心中隐隐作疼,也是,名扬江湖、才震八方的青年翘楚,几乎可与路尘齐名的天隐卫,如此桀骜不羁的性子,甘愿被送来为质,其中必有难言的苦楚。
“谢了”天隐卫隐藏自己心中的动容,只是被囚之时有过举手相帮之谊,她却毫不迟疑的说一定尽力,而自己家族为了所为的族楣荣耀,不惜下毒给自己,好让自己就范为质。
“卫遥欠你的情一定会还”天隐卫语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