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下马车,看见京兆尹的衙役从颜府走出,雪瑶坐在车上,目送他们离开,心中不禁哑然失笑,昨夜自己亲手洗劫了长姐家中的密室,雪瑶对里面的设置和存放清清楚楚,长姐有次带她进去,打开一个箱子和指着架格上的一排陈列,说是给她准备的陪嫁,雪瑶眼中不自觉的含了点点泪珠,想起那日长姐带她去密室的情景和跟她说的话,那种从心底缓缓流荡出稍带甜润和酸楚的东西,是暖意。能随时陪伴在长姐身边,是雪瑶如今唯一觉得上天待她还不算决绝的事情,也是让她觉得还有支撑,在这茫茫人世间,觉得不是全被遗弃。
走下马车,雪瑶注意除了颜府门口的侍卫,还有四人着禁军服制,威武端立,一动不动。院中的管事连忙迎了出来,走在前面引路,和蔼的说道“夫人在后院陪大小姐练字”
“京兆尹的人来登记造册?”
“是”素恭王殿下和公子刚陪同现场勘查。
雪瑶点点头,素恭王居然带着禁军来将军府,此事上达天听本是必然,雪瑶心里有点担忧自己出手是否失当,让天隐卫这样出城,路上安全妥否。
刚过月门,看见素恭王和颜楚杰边说边走过来,素恭王手拿着一份纸笺,是颜府失物清单文案。两人信步走到雪瑶面前,互相微微点头问候。雪瑶在外一向少言,盈盈站立等着两人开口,颜楚杰上前一步微微行礼笑问“姨娘听说了?”
“京中众官邸失窃,朝野震惊,关乎长姐,自然耳闻”雪瑶柔和说到。
“郡主关心此事?”素恭王嘴角微扬反问道。
“我来探望长姐,既然碰到,听听无妨。”雪瑶本不想理会两人,可想到此事关系天隐卫和向齐这次运粮出关,便停下脚步,探听几句,素恭王参与盗案取证,不知是否生变。
“被窃八府皆是朝中重臣,府邸护卫森严,却全无察觉。除颜府外,我去了赵府、其府、詹府的被窃现场,手法相同,出奇的利落干净无痕,除了丢失的东西外,密室的其余各陈设几乎是分毫未动,来者带走的算是各府珍藏上品,却又各不相同,不像是有目有针对的出手,反而像是随意拿取一般。几家的密室窗锁没有损坏,皆由门而入,若不是詹府去密室取物,甚至都没有发现家中失窃,其余几家是在听到詹府遭窃后去自家密室核查时才发现被窃,虽然还有四家我未去探查,不过我敢肯定,绝对是同一人所为。一夜之间驾轻就熟连入八府,这等心手相应、出凡入胜的手法实在是匪夷所思,令人叹为观止。素恭王意味深长的看了两人一眼,看到两人皆是凝气静待,便自嘲笑笑“郡主出身江湖名族,见识广博,敢问有这等奇技者世间能有几人?”
“几人我不知,可我知道有人可以为之,或为之更可超出殿下所想”雪瑶脸上仍是淡淡的温和,说的简单直白,既然素恭王已经插手进来,不如顺势引导,将疑惑转向别处,让天隐卫暂时安稳,待他离京后,天广地阔,任留任去。
素恭王似乎听出雪瑶所指路尘有力为之,对这个并不在意,四周环顾一圈,向两人走近了两步,笑着看向雪瑶,低声说道“是谁我并不在意,另有一点才令我疑惑,这次遭窃的八府,赵府,詹府和廉亲王是惠王兄的臂膀,其府、二皇叔和刘大人是恒王兄的支柱,而施府和颜府则是支持宁王兄,连被窃都是这么平衡,不知是巧合还是人为?”
“雪瑶无意朝局之事,若非我只能勉强自保,现在应该身赴五海四荒异国远乡去找寻路尘,不至于在此渺无希望的空等。”雪瑶脸上的笑容缓缓凝固,消沉悲戚之感渐渐流露,黯然低语“我倒希望这事是他所为,那么至少证明他安全无虞。”
两人心里自然清楚雪瑶所指,路尘已有半年杳无音讯,雪谷可动用的全部力量在周边各国异族内找寻,还是毫无踪迹。武成候府丢失金灵那夜,隐匿于京倾巢而出的高手数量惊人,纵使事过,当日出动人的真实身份,几乎虚不可查,多番探寻,除了查到寥寥几人,其余的又全都消隐于市,不见踪影。
即便如此,素恭王仍坚信,能做到在朝臣贵宦居所来去无阻,各家密室熟路轻辙,绝无几人能为“路少主遍结善缘、盛名远播,相信他吉人天相,定会平安而归。”
“有劳殿下记挂,我在这等,就是坚信他会回来,告辞”雪瑶说完已无心再驻足,虽说是自己刻意提起,可心中还是觉得万分痛楚,从什么时候,自己居然这么随意的就沉沦到连路尘的失踪都可言以借口,目的已经达到,雪瑶不再停留,朝站在远处静等的管家走去。
“听殿下这么说,好像还真是这个样子,若是如此,这就不仅仅是一桩窃案,其中怕是还有别的意思,窃案只是掩人耳目,窃贼恐怕是另有目的”颜楚杰是世家长大的长公子,又得宁王器重,能结交上养在兰妃娘娘身边的素恭王殿下为挚友,心智自然聪慧。
“我只是有所猜想,当务之急是要缉拿盗贼,从源头去查”
“有这等身手的人,缉拿恐怕不易”
“所以此事绝不可冒动,让京兆尹顺着失物去追,我们在暗中查访……”
西城边内的一座普通的三进小院中,一个男人似乎听到外面的动静,慢慢的放下手中正切的蔬菜,缓缓走到厨房门口,倚在门框上,便看见天隐卫走过花门进了这边的偏院。
“这么迫不及待的找到我这里,怎么,是担心我查到了还是查不到?”
“查了这么久,这次动静又闹的这么大,要是还查不到,不好收场”
“你不说我忘了,这次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只动那六家盯好的东西吗?怎么胡闹多动了两家,竟还珠宝玉石古玩,你拿那些东西干什么?怕树敌太少,显示不出你的身手?还是怕脱身太易?”中年男子自言其说半日,说完继续转身回到厨房,天隐卫只能讪讪的跟着进去,中年男人随即拿起旁边的杯子倒满一杯茶,递了过来,得意中带着几分讥笑,倒是与平日天隐卫轩轩甚得、顾盼自雄的样子极为相似,语中还流露出一两分满不在乎的指责。
“这次是给你添麻烦了,在官府报失上册的那些东西”天隐卫稍停了一下,咽下后半截,脑中不想让雪瑶跟此事有任何牵连的想法一闪而现,转而说道“顺手就拿了”。
“这可不像你常日行事,一夜间将朝中八位手握重权的大臣家里珍藏囊尽,如果只有那些暗货,主家打碎牙只能往肚子里咽,他们暗查,我们控局,所有举动悉数掌控,现在可好,你拿了人家家藏的东西,不但惊动了官府,还弄的满城风雨,官家家藏的珍品,可不是市面俗物,既然已经在官府报失,接下来各路周转怕是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