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尘进入烟韵涧的书房内,一个黑影熟络的从内室的柜边闪了出来。
“以后不用再穿这衣服,烟韵涧内只有你我,以后或许一个人也就没有了”伴随着路尘落寞的声音,向齐低声嗯的应了一声。
“我去了密室一趟,处理了一下”
“辛苦你了”
向齐虽说得的轻描淡写,路尘还是能想象到密室内惨绝的景象,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似乎有万般的不忍。
“反正是最后一次了,谁做都一样,希望这衣服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上身。”
“这些年我是为了护瑶瑶无虞,报师公的育养之恩,这些事你可以置身事外,不必一生陷入这晦暗的阴谭中”路尘说的低沉而缓慢,强撑着心中的颤抖,每说出一个字都像是耗用了巨大而又精纯的内力,似乎只有倾尽全力才能有勇气张口发音。远远看去,路尘的身影孤寂的让人完全不敢相信这是儒雅脱俗,恣意驰骋游走江湖的雪谷少主。
“兄弟情义”向齐打断了路尘,“足够了吧,说好一辈子兄弟,你做我做又什么分别?”
路尘的喉咙涌出一股血腥,缓缓咽下,微闭上眼睛,将眼底的泪光收回,慢慢说出了两个字“没有”停了许久,低声说道“去换身衣服,出去走走”
“好”向齐走出屋去,不大一会儿,一身素色,面色沉着的站在屋门口,并肩向外走,烟韵涧的石门已开,两人缓缓走出,沿着山中的小路缓缓而行,路尘看了看天色,阴霾沉重,寒风中湿气凝重。
后山坡一块平坦开阔的地上,前后错落着两座造就考究墓茔,路尘双目凝视前面路古一的墓碑,想起昔日种种,为了他会归还雪瑶一个健康身体这个诺言,这些年路尘不敢有一丝违逆之意,而如今看来这不过是平白许下一个谎言,雪瑶这一辈子,都无法像一个常人一样吃饭饮水,她只能勉强食用维系活命的少许淡而无味的食物,就算这些我可以忍,可你居然能狠心毁掉一个女人做母亲的权利,你是有多忌恨我们,要对我们如此决绝,虽然你只是视我们为工具棋子,可我们是人,活生生的人,尤其是雪瑶,她是你的外孙女,是你的骨肉至亲,你怎么忍心将你的曾经的痛,数以万倍的偿还在我们身上。路尘沉思良久,心中愤恨翻滚,难以抑制,昭然如滔天洪水般将平日的理智湮没殆尽,抬起手掌,慢慢的对准墓碑,猛地出力,将路古一墓前的石碑击得粉碎。
缓缓走到后面路青芙的墓前,慢慢跪下,恭敬叩拜“青芙姑姑,我相信这些年你一直在这里,注视陪伴着雪瑶,路尘拜求,曾经所有的罪过在路尘身上,请您保佑雪瑶她一切安好”。
回头扫了一眼路古一已碎为细块的墓碑,咬牙冷道“而他,绝对不可以原谅”。
夜色渐至,两人默默往回走,路尘理智已复,低声问道“端木智一行人走了月余,应该快到蒙古边界了吧。”
“现在天渐转冷,他们的行程只会比我们预想的要快,应该是想在腊月赶前回广陵,好趁年节时分抬高马匹售卖价格。”停吟片刻又问“秋沉毅没有同行,是你知会?”
“没有,我相信你看人的眼光,再则我担心万一日后旁生枝节,反而受累。不过据我推测,秋沉毅似乎耳闻有人请到了漠北高手入广陵,才借口其母病重,不敢出行将此事推却掉。”
“哪家跟着去了”
“武家,武重寿”
“武重寿”路尘低声重复了一遍“难怪,端木智来了,自然想让武家分杯羹”
“要不是端木智背后助力,武重寿也不可能短短几年就在广陵城的望族中站住脚”
“利益互补,关系自然会密切些,这次以戚、谢、班三族为首,喻、柏、窦、武四族从属,虽比不上郭成等流,也算是一众望族,这几家的力量集合在一起,势力不容小觑,为这些人做事,端木智胆子还真是大。”
“风险虽大,一旦事成,有这七族的拥簇,端木智在豪族中的名望便会大增,加之江湖盛名,再有宁王这层关系,即使这些人不会依附宁王,起码不会与宁王为敌,仅仅几家名贵成不了什么气候,若这股风气扩散蔓延,将会获得巨大财力支持。”
路尘点点头“若是端木智诚心要结交这些望族,你我自然无隙可入,可是端木智一旦心有不轨,那我们就以黑吃黑,趁机断了这条财路。”
“你的意思是说,端木智这次是诚心镖护”
“如果是金银财帛与这七族豪势甚至是日后在广陵声望激增相比,端木智动心的可能不大,可若是他亲眼看到十匹血统纯正、体型健硕未加驯化的汗血马驹,每匹都是无价之宝。想我朝立国百余年,也只得塞外进贡汗血宝马几十匹。现在端木智护卫的马群中有十匹汗血马驹,这样的诱惑,应该会让端木智动心。入祁山是动手的最好时机,连绵山势几百里,得手后直接入山,带十匹马驹躲在山里,想找无疑是大海捞针。天隐卫在塞外经营十余年,对当地极为熟悉,不管端木智派什么人护送马驹,对天隐卫来说都是自送家门。如果端木智不出手,天隐卫的这十匹汗血马驹会安然落户在我吴国,到广陵后,你可以去挑一匹。”
“天隐卫能集十匹血统纯正的汗血马驹实属不易,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到别人。端木智这几年取不义之财,几无失手,更何况这次端木智带着心腹负责护卫,上万马匹中少个十匹八匹对他还说还不是悄无声息的事,别说是他,如果那不是天隐卫的马,我都想去试试”。向齐戏谑道
“如果你去,得手的机会还是有的”路尘微微笑了笑。
“如果瑶瑶肯出手,谁的我都敢动”
“是个好主意,可以找她商量商量,你们两人干脆去劫天隐卫得了,省的劳驾你们多次出手。”
“就算去,我也肯定说是你的意思”
路尘不语,只笑着摇了摇头,向齐跟着笑了一阵,渐渐脸色严肃,正色问道“如果端木智截下汗血马驹,你真打算亲自出手”
“有些事,我必须亲自去问,那些话,我一定要亲耳听到”顿了顿又低声问道“武重寿的那批货,你安排什么时候动手?”
“后天”
路尘点点头,不再言语。
塞外寒风卷着黄土漫天呼啸,天气阴黑,寒风迎面扑在脸上像刀割一般,这行人在外风霜露宿两月有余,好容易货银交付,接收马匹,折返途中,塞外气候愈加恶劣,冬寒凌冽,越过黄沙漫天的荒芜大漠,又行了几日,再往前就是六百里连绵的祁山,山势连绵,重峦叠嶂,道路崎岖,险要难行,阴风呼啸,风雪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