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瑶的记忆深处,乾佑山庄与端木婉琪乾是不一样的,从她记事起,就长在那里,将其视为家,端木庄主虽对她不闻不问,可在她记忆中,也并未有过冷待苛责,且端木婉琪对她精心呵护,形影不离,幼时的温暖都含在端木婉琪的轻言笑语与柔和的目光中了。
雪瑶在雪谷受过师公多少的冷待苛责,心中就有多么的想念在长姐身边的温暖与呵护,小时候每每想起,心中便更觉难过,自己到底是一个怎样不讨人喜欢的孩子,长姐悄无声息的送走自己,入雪谷后,备受师公冷待,每日除了医术草药,便是脉络心相,她苦学医术,不断精湛技艺,为的是有一天,师公对她哪怕是有一次的认可,她都觉得满足,五年前,师公随口一句,便将她送去天鸩山,甚至在送她去时,都未曾好好的看她一眼,就是养只小猫小狗,养了十多年,送走的时候也会有些不舍吧。
这几天,她一直在想,为什么要来京城,是要长姐给她一个解释吗,现在自己已经能体谅到长姐昔日的难处,一个嫁入颜府的少夫人,身边带着一个五岁的女童,外人会做何感想,当年长姐心中是否还有其他苦衷,她也不得而知。当年她随宁王入京,她虽不喜皇宫,可心中还是悄悄盼望能见到长姐,如果长姐愿意将自己留在身边,那该是何等的喜悦,就像是久别母亲的孩子再回妈妈的怀抱,能再次在那充满温暖与欢笑的爱意中生活,梦里或许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在雪瑶的心中,端木婉琪的是长姐更是母亲,没有一个孩子愿意在幼小的时候被母亲无故送往一直充满厌恨的地方。越是心里在意,就越觉得长姐欠自己一个解释,就那样,在睡眠中无声无息的将自己送走,睡觉、黑夜、马车、白天,印象中就记得这样,自己离长姐越来越远,可长姐的温暖和怜惜这么多年一直萦绕在梦中,久久不散。
路尘看着雪瑶神思不定,便知端木婉琪在她心中的分量有多重,雪瑶是期盼见到端木婉琪,又怕相见不如思念,毁掉心中长姐疼爱的记忆。
“少主,颜府到了”这句话同时打断了雪瑶和路尘的思绪。
“走吧,瑶瑶”
“恩”路尘下车后扶着雪瑶也下了马车。
两人站在颜府门口,看着庄严气派的门庭,两人会意的点点头,路尘便示意车夫走上前去对门口的管事说到“请代禀颜夫人,路姑娘前来拜会”。管事听了又侧身看了一下旁边站立的一对璧人,男的清雅,女的高贵,再看两人衣着打扮,这管事在颜府几十年,自然是有眼力见儿,赶紧下来,先迎了两人在前院偏厅等候,忙去禀告夫人。
端木婉琪如今已贵为二品诰命夫人,与夫君颜韶思互敬互尊,恩爱和谐,膝下育有两子一女,在老夫人过世后,开始掌管颜府,往来待物,大小事宜,合理得体,深得颜府上下信服。
“夫人,外面一位姓路的姑娘来拜会夫人”
“姓路,叫什么名字”端木婉琪一听姓路,不禁一惊,急忙追问。
“这个不知,听那位陪同前来的公子称姑娘叫什么瑶瑶”管家心里暗自惭愧没有问清楚,便将听到的称呼说了出来。
“瑶瑶,是我的瑶瑶来了”一向仪态万方、举止端庄的颜夫人抑制不住意外,一把拉住身边的如玉,虽声音颤抖,可也难掩惊喜。青木姑姑已在之前的信中提及,雪瑶要来京城中看望自己,端木婉琪推算时间,想着应是年后才到,所以日日盼望早日相见。
如玉听闻也惊喜万分,毕竟是从小带大的情分“是小小姐吗”
“应该是我的瑶瑶,她来看我了,这个小没良心的”说着热泪涌出,拿出手帕擦拭,“人在哪里,快带路”说着起身慌忙疾步向外走去。
管家知道是贵客登门了,赶紧小跑在前面引路,门猛地推开,端木婉琪不知是因走路太快还是难掩激动,“瑶瑶”一边叫着跨门进来,气息竟有些微喘。
雪瑶听到长姐的呼声,连忙站起来,还没有准备好,不知道要说什么,行什么礼。长姐跨门而入,双眼紧盯着雪瑶,先是闪过一个不可置信的神情,再有就是充满了惊喜和怜惜。雪瑶看到长姐虽然比记忆中更加典雅端庄,可还是熟悉的样子,慢慢走过去,心中还是不知该如何开口,端木婉琪向前一步,拥住了她,失声哭道“瑶瑶,我的瑶瑶”。
就在这一刻,在长姐的怀抱,听到长姐的哭声,那句我的瑶瑶里包含的思念和爱怜,让雪瑶这么多年埋藏在心底长姐那一点点亏欠,就那么自然而然的没有了,亲情,就是这么神奇,不用任何的解释,也没有其他的语言,就一句发自心底爱切的呼唤,就有这么神奇的力量,可以将一个人内心深处的卑微温暖到消失。
雪瑶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趴在端木婉琪的肩上失声痛哭,仿佛一个受了多年委屈的孩子见到了母亲,可是她什么都没有问,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放声尽情肆无忌惮的哭泣,她就是要在端木婉琪身边无所顾忌、肆意妄为的哭泣,要把这么多年埋在心底的委屈都哭出来。
管家识趣的退出,关上了门,便去吩咐厨房准备,招待贵客的饭菜。
过了好一会,雪瑶的哭声渐渐小了,端木婉琪拍拍她的肩膀“别哭了,瑶瑶,是长姐当年不该”
雪瑶止住哭声“长姐,我很好,只是太想你了,我在雪谷很好”雪瑶已经知道端木婉琪要说什么,便先打断了她的话,趴在她的肩膀轻轻的说。她不想长姐担心,也不想长姐愧疚,在雪瑶心中,长姐如母亲般照料她,她已长大,一个孩子怎么会愿意自己的母亲为自己担忧。她之所以这么多年心结难解,不是心中不能体谅和理解,而是一直无法接受那样的别离。
端木婉琪扶着雪瑶坐在桌旁,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这才注意到站在雪瑶身边这个温和清雅的男子,多次听宁王提起,瑶瑶对他情深浓厚,倾心不已,此时能站在瑶瑶身边的,除了雪谷的少主路尘,怎还会有他人。她站起来,温和的将路尘上上下下打量了两遍,微笑的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路尘。
雪瑶站起来“长姐,这是路尘”
“师公看准的人,不会有错”
路尘上前一步,准备行礼,“拜见颜夫人”端木婉琪对雪瑶有养育之恩,路尘初次见面,应行大礼。
“尘儿”端木婉琪一把扶起,“瑶瑶自小长在我身边,你行此礼,我就受了,只是你呼我颜夫人,恐怕不妥”
“是,长姐”路尘自然是听出了端木婉琪口吻中的意思,这是认可自己与瑶瑶在一起,今天是第一次见到端木婉琪,听她说的这么直接,竟觉得脸上微红,有点不好意思,便笑着点头应是。姑姑说过,见到端木婉琪,还是要呼一声长姐,只是自己初次见面,不敢失礼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