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刚毕业不久的钟华凭借自己的专业能力在广州一家大型企业站住了脚跟,又凭借着能够洞察别人内心所想事物这一特殊能力迅速与身边的人打成一片,极快地融入进同事圈,在企业的中高层也混了个熟脸,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当上销售组长的位置,职场生涯初始阶段可谓顺风顺水。
但是这一切都在上个月发生了变化,一场交通意外让钟华与死神擦肩碰面,虽然事后身体上只是有些皮肉伤,可是面临生死抉择的那几秒钟给钟华心灵带来的冲击却是巨大的,强烈的刺激和精神负担导致钟华拥有的看透人内心需求这特殊能力反而成了负担,因为这项能力在使用的时候会消耗钟华的精神力,致使钟华的脑部神经细胞比常人要更加的强大和敏感,以便接收外界信息。而意外的发生让钟华的精神时好时坏,特殊能力也受到了影响。现在,钟华只要一闭眼,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发生事故时的情景,思绪就会不自觉地被拉回到那天。
七月中旬那段时间工作很忙,钟华晚上不得不加班,等到下班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夜深,路上行人不多,但是路面往来的车辆不少,晚风拂过脸庞时还带着温度,闷热的天气让钟华好几次浮现出叫辆车回家的想法,但是都被自己否决了,自己走回去十几二十分钟就到了,虽然会晚了些,但是可以省下点瓦砾钱,就没必要花那起步价往上的冤枉钱。
走在人行道上的钟华准备过马路,不巧红灯亮起,无奈地叹了叹气,只能在旁驻足,单手插兜,一边哼着熟悉的小曲一边翻阅手机缓存好的客户资料。
不远处,一辆泥头车从远方缓缓开来,与钟华的路线方向一致,不过它行驶的车姿有点奇怪,一会稍稍向左倾一会向右倾,像是没睡醒一般,扭摆着向前开,车头的远光灯四处乱射,引得周边路人一阵抱怨。
突然,一阵突破天际的鸣笛声传来,中间还夹杂着惊恐的尖叫声和刺耳的急刹声,钟华还来不及知晓发生了什么,余光只看到有什么东西覆盖而来,紧接着就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被重物压倒在地上,一时间无法动弹。一会儿,废了好大劲的钟华扒拉开压在身上的泥土,想起身看发生了什么,却发现双腿不受自己控制,像是别人的一样,尝试了几次都无法站起。尝试无果的钟华索性坐在泥堆上,双眼呆滞的看着周遭,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后脑勺升起,让钟华清醒的同时不由得打了个机灵。
惨烈,血腥,脆弱,幸运,这是钟华劫后余生后最真实的感觉,刚刚还过眼的一名男子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在男子不远处还有一个女子躺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周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燥热的气息中夹杂着一丝腥气,这让钟华感到有些反胃,需要路过此地的车辆因为这起事故聚集在一起。此时,议论声,鸣笛声,还有救护车的声音,各种声音汇在一起传入钟华的脑海中。一时间,钟华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要炸开一样,很涨,很痛,难受到不想再接收外界的任何信息。
至于后面的事情钟华记不太清了,脑子里有关那部分的记忆如同浆糊一样,不知怎么去剥开滤出来,至于是真的记不起来还是不想去回忆只有钟华自己知道了。
此件事对于钟华来说,从听到鸣笛声到被埋,再看到眼前发生的惨烈一幕,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突然到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
稀里糊涂的回家,洗澡,吃了点爸妈留的饭菜,睡觉。然而一夜无眠。
自那天起,钟华每天都会失眠,运气好的时候凌晨两点多就能睡着,运气不好的时候可能得到凌晨三四点甚至一夜未眠,第二天还得早起去上班,一个月下来整个人都消瘦不少。钟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睡着的时候会感觉到一种空虚的感觉,睡不踏实,只有和爸妈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才会感觉好受些。
不管如何,新的一周新的开始,前方路再难,生活的海盗船还是得继续启航,为寻找属于自己的大宝藏扬帆。这是钟华这个月以来对自己的鼓励语录,希望能给自己带来向上活力。
钟华提着公文包,站在地铁进站口,看着熙熙攘攘为生活奋斗的可爱人儿,深呼了口气,只觉得有股气力在体内滋生,逐渐蔓延至全身各处,缓缓的点亮燃起斗志的火把,正想高举火把之时,突然有只手出现,拍散眼前的幻想。
“靓仔,进站吗,不进的话借过一下,挡着道了。”一位老阿嫲拍了拍钟华的胳膊,不耐烦的说道。
钟华一时走神,没想到入戏太深,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处在进站口这个尴尬的位置,怕是耽误了人家不少时间。匆忙掏出手机二维码,扫码进站后钟华想放慢脚步跟后面的阿嫲道个歉,却没想到阿嫲突然赶超在前,抓起手里的买菜车就往电梯上面走,一时间气势汹涌,镇住了钟华,微微半张的嘴干合了一下,话在嘴边不知当不当讲,只能默默的咽了咽口水,打消了念头。主要怕耽误老人家的时间,因为在钟华的眼中,阿嫲的头上不再是黑中带银的头发,而是不停的跳动着各种菜的价格和商场对应时间的打折活动。
钟华干愣了几秒钟,已经有数十人从钟华的眼前走上电梯,看着赶地铁恨不得插上翅膀飞上去的上班族,他有点想扇自己一巴掌,自己哪来的时间发愣,这不是一个合格的上班族该做的事情。此时此刻,月台上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每个人都安安静静排好队,不时刷着手机,算计着时间。
突然,播报声响起,原本安静的人群瞬间变得蠢蠢欲动起来,像是猎食者寻找到目标后兴奋的躁动一般。
列车缓缓驶来,车厢们打开之前的两三秒,车厢里的人显得十分从容,与车厢外的人的渴望亢奋形成了一个鲜明对比。车厢打开后的一刹那,车上的人急匆匆的走了出来,淡定中带着一丝慌张,走出来后整个人的步伐都轻盈了不少。
人虽然拥挤,但大多数时候还是秩序井然,先下后上。可是,万事都会有例外,就好比如今天,不知是谁在车上乘客还没有下来完之前就迈进了车厢,这好家伙就好比如两军休战之时冷不丁的放了声冷枪,直接乱套。车厢里面的人拼了命想出来,车厢外面的人削尖了脑袋拼了命想进去,几乎是使尽了浑身解数想搭上列车,而这就苦了还来不及下车的人,前进一步后退三步,被强行安排了一趟“下一站列车之旅”,哭都来不及哭车门就给关上了。
钟华被挤在人群之中,他几乎是给硬挂在前面的一位老兄身上给带进来的。列车上人贴人,脸对脸,空气中还混夹着各种打包好的早餐的香气,各种牌子的香水以及不同人身上的荷尔蒙气息,杂七杂八的气味夹杂在一起形成了上班族特有的气味,每天都有所不同,但是带给钟华的感觉都会格外的真实。
拥挤之中钟华勉强拿出手机,看了一下今天的工作安排,紧接着发了条微信给女友,可是等了半天不见回复。
虽然这种情况在半年前就已经习以为常,现在也已经逐渐习惯这种淡漠,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虽然同在一座城,但自从毕业出来工作以后女友给自己的感觉就越来越像熟悉的陌生人,彼此了解却不交心。从无话不谈到敷衍了事再到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就草草的结束聊天,慢慢的,心与心的距离渐行渐远。
钟华翻了翻以往的聊天记录,发现这半年来手机屏幕上的聊天记录绿色方框居多,白色方框少之又少,有的只有一两个字的答复,字眼最多的是“忙”,然后结束聊天,显得无比洒脱自然。
“真的有那么忙吗?”钟华小声嘀咕完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车厢人下人上,不到一会就换了一批,来自不同地方的人因为同一个目的来到这个城市,又因为同一个原因恰巧赶上同一班列车的同一节车厢,这也许就是缘分。但人与人之间有时候会因为同一个目的走到一起,却不一定会因为同一个目标而一起坐到终点站。因为途中有许多的换乘站,选择太多,诱惑太多,经过一个个站点有多少人能一路到底初心不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