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阳县。
同样也是乌云密布。
楚寂脸色肃穆,迎风站在县中高台之上,宽大的官袍猎猎招展。
他已经站这里差不多一天了。
有了县太爷大马金刀,明晃晃地坐镇中枢,哪怕是防卫空虚,也没有人胆敢挑事。
与以往县太爷深深地猫在县衙里不同,如今这正儿八经地出现在人们眼前,威慑力肯定是大于从前。
再加上上午那一通宣言和警告,大伙都知道了如今事态紧急,如今谁还敢在这种情况下撩县令和朝廷的虎须?
而且应该是天公作美,乌云渐厚,街边上,无论是江湖人还是百姓,都匆匆地赶回家或者客栈。
倒是为维稳提供了一定的环境。
然而楚寂看着天上越来越厚的乌云,还是有些蛋疼的。
他在想:
“等下下雨了,如果军队还没有回来,我是不是还要拽拽地站在这里?”
“听说站的高,容易挨雷劈来着……”
“这次挨劈后会不会也穿啊?好不容易习惯这里的……”
“可是,难道要等到我被淋成落汤鸡,然后灰溜溜地爬下来?”
“……”
远处,轰隆隆的雷声已经酝酿,可以预见暴雨即将来临。
“啊……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
楚寂满脸写着严肃,思绪还在飘散。
轰隆隆的声音还在持续,并且……越来越近。
“怎么这雷能连续这么久的?”
楚寂有点纳闷,很快,似乎是意识到了,眉毛就一挑,嘴角咧开一条缝,但是很快又泯了起来,手掌抓了下袖子,眼睛情不自禁地望向城门。
似乎是期待又或者紧张着什么。
“扶阳大胜,将士凯旋!”
如一声春雷炸响,整个扶阳县又熙熙嚷嚷起来——窗户被支起,弹出一颗颗脑袋张望着,看到邻里街坊,又开始嗡嗡地交流起来。
“吱呀”
门户开启,一个个老少妇孺倚门或踮脚张望,多是有亲人参与了民兵。
上午由于事发突然,又被自家县令步步为营,拿下心神,再受亢愤激昂的环境影响,连自家里的男人前去“出征”了还是后知后觉,经过冷静之后,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担忧……
尽管有了县令的诸多保障,以及那一声“大胜凯旋”,但是“难免有伤亡”这种作战结果还是作为一种常识深深地印在每个人的心里。
于是家里有男人出征的无不纷纷祈祷:希望那个不幸的小部分不要落在自家头上。
……
“结果如何了?”
楚寂坐在书房,身姿端正,面容平静,桌上铺开一张已经落笔一半的奏折,右手提着笔,左手拿起一杯茶,咕噜咕噜灌了两口。
大堂里坐着一大堆人。
师爷,四个军侯,以及各个捕头。
师爷上前,脸色露出笑容:“在四位军侯的指挥下,幸不辱命,大人您也省下了一笔抚恤金。”
师爷看似平静实则声音都比平时大了几分。
楚寂闻言,瞬间反应过来,抚恤金都省了?
要说楚寂心情怎么样,那肯定是棒极了的。
扶阳民兵就是他启用了地方重县县令的紧急特权召集起来的,他要对他治下的县民负责的。
说得通俗点,整个大夏的百姓,都是大夏皇帝的子民,他们这些地方官,只是替大夏皇帝“照顾”这些百姓。
更何况,现在的皇帝可是要一扫以往颓势,锐意革新,要光复祖上荣光的,现在通过自己一个猜测就征集了百姓,如果有太大的伤亡,造成民意沸腾,那就是属于他的失策,他也不好向朝廷交代。
不过只关心自己治下百姓,显然是不够的。
于是楚寂先是泯出一抹笑容,称赞道:“有劳军侯与师爷费心了。”
然后又换上了关心的神色和口吻:“不知镇阳关将士伤亡如何?”
与这些军官将士的接洽则是那四位军侯了。
那位被派往镇阳关联系的军侯此时已经回来了,他上前一步:“禀大人,镇阳关军官本就以逸待劳,且身披重甲,又携奔马之势,再加上先天高手争打头阵,数量又远胜于那大离,所以仅仅重伤了百来位弟兄,只不过那帮大离贼子狡诈,装死暴起,导致折了十一个好手……”
镇阳骑兵与大离士兵刚正面,出现伤亡楚寂早有预料,只不过准备如此充分,还是有上百号重伤,被阴了十多个……
楚寂叹气:“镇阳军壮哉,说到底,是本县之计,才有他们战死在外,若伤亡之家属有在扶阳者,除却朝廷抚恤,本县亦当多有照顾。”
不过这终究是一场大胜,缅怀烈士之后,亦要喝彩庆祝一番。
……
到了晚上,楚寂把奏折写完,写完之后,还得亲自上京述职,将动用军械和召集民兵的事宜详细禀明。
对于这次上京,楚寂早有准备,这正是楚寂计划中的一步。
甚至可以说,这次上京,是与黎州州牧的一个约定,给皇帝的一个信号。
因此,楚寂在第二天一大早,收拾好行囊,不过他看到了一个精致的玉佩,看着已经打包好的包袱,就直接揣怀里。
在临行前,在各大捕头瞩目下,楚寂亲手将一个匣子交给师爷。
再将另一个匣子交给四个军侯。
做完这些,楚寂翻身上马,直接一个人带着奏折行李,骑着快马赶往京城。
……
3天后。
京都。
晨露微凉,鸟鸣雀啼,雾气中夹杂着泥土与草木的气味。
官道两边,大清早就时不时有着几个农民扛着锄头,挑着小盘碗罐赶去忙农活,甚至还有骑着小马小驴,背剑挎刀之辈。
京都就是京都,哪怕是大清早的城郊,也是这般富有生气。
这时,道上的行客远远地听到了急促的“踢嗒踢嗒”的马蹄声,很容易判断出此马奔腾之快,心中有些疑惑但也是下意识更往两边靠去,并且远离路边的小水坑,江湖客也是嘀咕着抬起头,想要看看何人如此急迫,要踏碎这般清晨宁静。
一匹肆意撒开四个马蹄丫子的高头大马闯入视线,马上之人身无令旗却身着官袍,头上乌纱冕仙鹤啼仰,俯身纵马之势却比武将骁勇。
待到近时,一张略显疲惫,布满风尘可却年轻至极的脸庞就这样进入眼帘,虽说年轻,可身上至少正六品的县令官袍和乌纱却是实打实地披在身上。
行人瞄上一眼,忍不住停下来,与附近的行人,也不管认不认识,就这样交谈起来。
“怎地有这么年轻的父母官?瞧着面皮,也就二十左右。”
“还别说,看这架势,怕不是边关重镇的父母官,那可是正五品,比起州牧老爷的正四品也就低两级。”
“怕不是写得好文章,就是不知是几年前哪一位可以殿试面圣的读书人。”
……
这些是农民百姓的交谈内容,而一路上的江湖行客想比起这些百姓的健谈,他们则是更加沉默,跟同伴交流,注意力也更多集中在这个文官的武功。
楚寂可不在意这些路人的看法。
他现在有点激动。
哪怕拥有一点时代优越感,但是此时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一位国家领导人,在封建社会里,那更是一位至尊。
而且,这个世界的皇帝,似乎都是传说级别的高手……
想到自己以后的计划,楚寂在某一瞬间会情不自禁就升起一股豪情万丈的情绪,他甚至感觉体会到前世那些“粪土当年万户侯”“欲与天公试比高”的青年知识分子的那一股“敢叫青天换日月”的慷慨激昂。
这可是楚寂第一次试图主导一个国家甚至整个世界的进程,心里边,无数次演算,结果……越推演,就越激动,然后就是睡不着,本来预算5天的路程,结果第三天早上就到了……
这速度,跟八百里加急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