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忘之还是穿着宴会那天风缨瑶见到的那身衣裳，只是重新洗干净了。他那张因为营养不良而没有血色的脸，都快赶上和发白的衣服一个色。
走近后，他也不太懂礼节的事情，朝着凉亭就跪了下去。
卫夫人最是心善，还没让人在自己面前下跪过，立即叫人把顾忘之扶起来。他看起来只比风缨瑶还小两三岁，却整整矮了风缨瑶一个头，身形也单薄得很，像是风一吹就会倒。
顾忘之起身后看着石台上的点心，眼都不眨一下。卫夫人招了招手：“顾公子，来。上门即是客，先坐下喝口茶。”
顾忘之没有动，“多谢夫人，我站在这里就可以了。”
风缨瑶看他明明很想吃，却能克制住不让自己失态，开口道：“你来拜访我，所谓何事？”
说着顾忘之又跪了下来：“请你收我为徒。”
“你这孩子，怎么又跪下了？”
风缨瑶起身，上前将他拉起来，小声说道：“我想你没有搞清楚情况，就算我是修真者，也只是宗门里面一名外门小弟子。所谓外门，其实与打杂无异。这样的我，并没什么能教你的。”
顾忘之想说话，风缨瑶却道：“听我把话说完。如果你想修炼，可以上宗门求学，只要有资质，最差也会和我一样成为一名外门弟子，总好过跟着一名外门弟子学习。”
风缨瑶从石桌上拿下一样点心，塞到顾忘之手中，“你回去吧，我教不了你。管家，送顾公子出去。”
顾忘之沉默了片刻，在管家的三催四请下，不得不先离开。
卫老爷道：“这是顾家小子？怎么没见过？”
卫夫人说：“哦……我想起来了，顾老爷有两个儿子，这是外生子。我听王夫人说过，顾老爷一次出外打猎的时候，好像是中了什么草的毒，和丫鬟发生关系，就是那时候有了这个孩子。”
卫夫人说的是一种名为欲草的东西，具有催情作用。
卫老爷惊讶道：“老顾的夫人能忍？”
卫夫人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卫老爷：“顾夫人是专制了些，但也不是心狠之人。而且那次完全是意外，总不能就因此要了两条人命吧？”
卫老爷不敢苟同，就顾夫人那性子，说专制都是好听了。“这也没多好心啊，你看那孩子，除了有个躲雨的地方，跟流浪儿没什么不同，吃不饱穿不暖的。”
在这点卫夫人却觉得顾夫人情有可原。不能阻止孩子的出生，还不能让他别在自己面前晃悠？看着就让人想起不愉快的事，太闹心。“应该是下人奴大欺主。”
“夫人，我怎么觉得你一直在替老顾的夫人说话？她那性子可千万学不得啊。”他可不想自己的夫人变成母夜叉。
卫夫人突然笑了起来：“老爷，这么说您觉得顾老爷那样没错？”
这笑容让卫老爷心里有点毛毛的，感觉这个问题要谨慎回答。
风缨瑶在一旁偷笑。顾忘之的处境也许有点艰难，但应该还不算太差。而她，远远没有收徒的资格。
“卫姨，可否请位琴师上门？”
“当然可以，我这就吩咐管家去办。”
风缨瑶在顾府宴会上，对于琴好似有些发现，不过她并没有着急去认证，她需要做的是先去了解，以便更好地研究。
“昨天学习了古琴两种记谱方式后，今天就来看看古琴的指法……古琴指法众多……”
院子中，风缨瑶双手在七弦琴上拂过，琴弦微微地晃动，让她内心痒痒的，有些喜悦，有些亲近。她摩挲着手指，抑制住想要调动体内灵气的想法，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琴师的身上。
“指法分左右手，右手基本指法一般有抹、挑、勾……左手基本指法有……”
“大小姐……”前来的丫鬟打断了课堂。
“何事？”
“管家前来禀报，顾忘之顾公子又来了。不过这次他没有说要拜访，而是自己跑到侧门口，跪了好些时候。要不是厨房出去采办，还没发现他呢。”
风缨瑶皱起眉头，轻轻叹了口气，这人怎么那么固执！“不用理会，侧门经过人少，没什么影响，由他去。”
“等一下，送点吃的给他。”
“是。”
顾忘之也确实执着，连着好几天都到卫府侧门跪着，夜晚子时才离开。即便如此，风缨瑶也没放在心上，她是真的没有这个实力，不回应才是最好的做法。况且此趟回来也有些时日，差不多该离开了，她要继续寻找还灵芝。
顾忘之眼皮抖了抖，下一刻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头顶上陌生的床幔，迷糊中想起，他应该在卫府侧门跪着，现在这是哪？
“顾公子，你醒啦。”
顾忘之看过去，身着丫鬟装的姑娘拿着食盒，惊讶地向他走来。“这是哪里？”
丫鬟上前，把食盒放到旁边的凳子上，扶他坐起来。“这是卫府，顾公子你在侧门跪晕了过去，下人发现后把你抬进来的。”
顾忘之道：“你们的小姐呢？”
丫鬟打开食盒，先拿出一碗深褐色的药递给顾忘之，“你说我们大小姐吗？她已经离开了。”
顾忘之拿着药，喃喃道：“离开了？”
丫鬟俏生生道：“对啊，不过大小姐离开前交代，如果你想去宗门求学，又有困难的话，可以去找我们管家帮忙。”
顾忘之顿了一下，抬头把药灌下去，“谢谢，那我就不打扰了。”说着起身穿上鞋子，就走了出去。
丫鬟还在后面喊：“顾公子，你不用餐吗？”顾忘之头也没回，一口气走出了卫府。
风缨瑶拉着马走在小道上，赶了好些天的路，需要找个有人的地方歇会，也好问问路，最起码要确定没有走错方向。
只是四周荒草比人还高，实在不像是有人家的地方。幽山是卫箫找资料时看到的，以前也很少听人说起过，偶尔提到都会转移话题不想多说，就像这山很可怕一样。风缨瑶也只知道往西走，但是西边范围太大，实在不好找。
看不到人烟，风缨瑶把马绑在一颗大树下，便去找水源。没走出几步，感觉身后有异动。
风缨瑶跃身而起，就看到一把飞剑从自己的脚下掠过。落地后她转身，远处大约有十来名身着黑衣蒙面的人朝着自己奔过来。
她侧身避开被召回去的飞剑，虽然没明白发生什么，但是也快步往前面跑。
一张符纸向着风缨瑶逼近，风缨瑶脚步往旁边挪动躲避。耳边感觉到空气被划破后的凉意，一名黑衣人挥刀砍了过来。下一刻风缨瑶被十几人包围起来。
她发现这些人并不是单一某个门派的，他们有人御剑，有人用符，还有刀、枪等武器，难不成整个修真界都来抓她？
“你们是什么人？”
空气凝固，没有人回答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