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舍弃,如果有,那么一定是以前耿耿于怀,如今还念念不忘的,我姑且把它叫做决断。”
林芮在笔记本上用蓝色的钢笔记下这一句话,作为日记的结束语。
隔壁的哭声越来越刺耳,近乎凄惨,说歇斯底里也不为过,她好奇的想过去看看。
女人屋里冲出一道人影来,看了她一眼便匆忙下楼跑了。
而女人的哭声也戛然而止,她的门这时也围观过来两三个好奇的房客,奇怪的是她们脸色惨白,像受了惊吓的样子。。
女人一动不动的躺地面,口吐白沫,五官狰狞,面露痛苦,身边倒着一瓶农药,黑绿色的液体洒了一片。
肥胖老板娘说,这女人是逃婚出来的,和情夫私定了终身,因没地方安家,两人躲在这拼伙半年不少,一个月前被情夫抛弃了,整日寻死觅活的,看着阵势像是等不来,绝望了。
警察做完笔录,带走了尸体,直到警笛声消失后,她久久不能缓过神来,刚才房客们都撒了谎,女人屋里吵闹声那么大,说没听到丁点动静,是不可能的,而且吵闹时那一声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她听的真切。
怪就怪在,地上并没有任何瓷器碎片。
从她屋里出来的那个人,身影瘦瘦高高的,风衣的领子挡住了他的大部分面部,但是眼睛她看的清楚。
倘若不是店主佝偻着身子,行动不便利,她都要怀疑,那人是不是店主了。
可是下意识的,她也撒谎了。
她在这个城市只是暂时的歇脚,如果出意外,明天她就会离开,当警察初步鉴定为自杀的那一刻,她心里已经有了含糊的侥幸,她不想因为一件板上钉钉的事而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警察很有可能会把她带进警察局里做详细调查,如果自己的证词不能起到重要的作用,很难预料会不会给自己带来无端的灾难,更何况死者与她甚至没有一面之缘,越想越觉得不能陷入囫囵,她暗暗为自己的自私辩解了一把。
这就是人性吧,哪怕站在事实面前,依然会以自己的利益而衡量厉害关系,即便像硫酸一样的谎言,从头顶淋到脚掌,血淋淋的暴露在真相面前时,依然掷地有声的叫嚣着,这才是事实。
警察问到她时,她曾犹豫了几秒钟,当看到警察身后,瘦弱的店主冲她摇了摇头,她的私欲似乎得到了认可,鬼使神差的勇气倍增,立刻回答了警察的询问。
冷清的月光从窗外一泄而下,越过地面,洒在床边,像母亲的双手,抚摸在她的身上,似乎在安抚着她内心深处的不安。说不定看到的那个人,听到的那些哭声是自己的幻视幻听也说不准呢?
木梯就很不寻常不是吗?
想到这里,她手指眉心,画了十字架,为死者祷告,也祈求着上帝会原谅她。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林芮是个唯物主义者,虽说不盲信鬼神之说,却也带着敬畏心理,也许是心里暗示起到了作用,她甚至开始怀疑这栋房子是不是有问题,甚至又回想起刚才在场的房客,他们的眼神带着红血丝,肢体木讷,嫣然没有一丝活气。
还有那两三个警察,他们在检查尸体的动作里,带着不可置否的诡异,他们在看其他房客的眼神时,似乎在传达着某种暗示,房客们之间,似乎交流着某种串供的台词。
而神态自若的老板娘的身体,似乎也不再肥硕,而是纤细的可以一手把握。
窗外猫头鹰叫的更欢了,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它们想把这栋房子吞没吗?
它们哇哇叫的唾液里,全是黑油油的毒液,飞到哪里,毒液便流到哪里。
看!
林芮瞳孔放大,嘴唇惨白的颤抖不止。
它们,它们的毒液快把白云染黑了!
它们的翅膀把天包围了!
窒息!窒息的感觉越来越浓重,她的脖子后,像是有一双染着鲜红指甲的手,扼住她脆弱的喉咙管,紧紧的收缩,收缩......
“快过来。”
是上帝吗?上帝在对她招手吗?
恐惧和痛苦过后,她反倒心安下来,上帝在对她招手了,她的信仰在向她走近。她微笑了,努力的缓和着因痛苦而狰狞的面容。
“老子叫你快过来你聋子是?老子没钱了,快给老子提钱去!‘
原来是门外一个男人的吼叫,很久都没有回声,之后一声响亮的巴掌声伴随着女人的叫声,啊!
“喊!喊!喊!怕别人听不到是咋地!老子输了钱心情不爽,你再他妈叫,老子弄死....”
声音越来越远,最后一声咣当关门声,结束了喧闹。
呼!
林芮被突如其来的男人吵闹声惊醒,随手摸了摸头上的汗水,她看了看床头红木镂雕的小方桌上的老式闹钟,凌晨四点,窗外洒着濛濛一片白雾,披着黑影的树枝在雾气里躁动,兴许鸟还未离巢,外面的世界寂静的仿佛山岭,连蛐蛐声都不知在黑夜哪个时辰停止了。
一声,两声,她听到从远向近传来卖早点的吆喝声:“果子咧!豆汁麻饼韭菜酱咧!”....
只是一阵吆喝,她即刻感觉到这座似乎被捆绑着的小城镇松弛了,被冲填进来几许人味,几分安全感。
天一亮,她决定马上离开这里,这个诡异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