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便是五年了。外面的世界依旧是一片素白,风雪依旧无法停息。气候温和的小九州已是如此,就不用说北海玄明州,与南极风雪洲了。中天昆仑应该也不好受。在这种天地大灾变面前,哪怕是顶峰状态下的仙门,也够喝一壶的,何况如今,那些法力通天的大能消失了就算了,世间所有重器,也不复存在。
漓渚王朝的的天机楼,估计也已经变成废墟了吧。没有曾经的顶尖力量的支撑,天机楼早就已经成了危楼了。
勺山渡的凤巢勺云归,好像受灾变的影响不大吧,可惜太远了。
陈迹看着逐渐恢复的秘境,心想这场灾变其实还是有些好处的,可以帮着这些被人们搜刮践踏的秘境,加快恢复的速度。
因为壁垒外的狂暴风雪的影响与冲击,使得秘境浑浊而紊乱的灵气,在本能反应下,都向壁垒那边汇聚,从而使得无序的灵气在强大的冲力下,快速地进入一种有序的状态下运行。等风雪的冲击结束后,这些灵气紊乱的熵就该消耗得差不多了。
陈迹的药园也开始迸发出蓬勃的生机,那些破损的仙草灵芝,也逐渐地缓过来,开始茁壮生长。照这个趋势下去,在陈迹离开前,应该可以收割一波。之后的话,就看谁能有那好运气了——当然,也是看那些劫后余生的仙草们的运气,是再次被践踏,还是能够遇上懂得珍惜的主人了。
陈迹依旧没有开始修炼真气。
体魄已经打磨到了极致,很难再更进一步了。这五年来,陈迹想明白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没必要按照着传世的修炼方法去修炼,因为无论武道还是天道,其实都已经不适合自己了。世间修行之法,本就有很多,只不过是没有传世之法流传得广。当然,也是其他方法,没能像传世之法一样,几乎毫无限制,人人可练,不过是成就的高低有别而已。
也有与传世之法相似,门槛低的修行法,比如那宝弓洲的御灵法,假于外物修炼,也是流传相当广泛的。只是御灵法的弊病很明显,那就是起点低,但是高点很难达到。但也不妨碍大弋以一把神弓,箭指天庭,问道天帝。
或者风雪洲的观想法,大洋洲的众多养气法。可惜记忆里只有描述,没有详细的修炼方式,不然就可以试一试,能不能从中另辟蹊径了。
破落江秘境一直没有其他人进来,这倒是让陈迹有些意外。虽说破落江秘境所在比较偏远,但也不至于说没有人知道位置,何况陈迹其实一早就设置好了路标,用以指引逃难的人来到破落江秘境。陈迹不知道的是,秘境入口,老早就被大雪覆盖,他设置的那些路标,也一样深埋雪中。这一切,也是陈迹始料未及的——破落江曾经的隐蔽阵法,把入口处打造成了一个峡谷盆地的地形,持续不停的风雪,因此在峡谷中堆积,如今就是陈迹想要出去,其实都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也因此,当秘境终于被人闯入的时候,也险些将秘境入口处,薄弱的空间壁垒,彻底打碎。
一行五人,四男一女,闯入破落江秘境的时候,陈迹正在药圃浇水育苗。如果是正常的时节,此时应该是盛夏了。只是外界的异常气候,还是对秘境内部产生了影响,导致破落江秘境,几乎已经没有夏天了。虽说秘境中本就四季不分明,但整体下降的气温,让秘境原本的气候变化,导致很多秧苗,很难长大,也导致陈迹一年四季,其实一直在育苗。要不是一开始就储备了足够的粮食,诺达一个破落江,竟差点养不活一个人。
闯入的一行人,似乎对破落江很了解,看来先前践踏破落江的,有他们一份。
陈迹没有躲藏,一来时不惧几人——几人都是尚未圆满的金丹修士,大概也是得益于天地异变的修炼环境,境界很不稳定。在自己的主场,这样几个破落金丹,陈迹要清理,很轻松。只是只要对方守规矩,陈迹也没必要开杀戒。不躲藏的缘故,也是为了让对方守规矩,不然好不容易整理好的破落江秘境,不知道又要被糟蹋成什么样了。
“在下云鼎门路正,因外界风雪恶劣,斗胆叨扰,敢请前辈原谅!”为首的一人,留着小胡子,年纪看着五十来岁,或许是陈迹太过悠哉了,让对方误以为是什么高人,所以说话很客气,但是动作却很不客气。
“入口是不是被雪埋了?”陈迹问。几人进来的时候那么大的动静,陈迹也猜到外面是怎么个情形,以及为什么周围明明那么多人口,怎么一个逃难的也没有进来。
陈迹答非所问,让路正有些意外。讲道理自己这么客气说话了,陈迹怎么也该回个礼先。
“是被雪埋了,费了好大劲才进来的......”说话的是无人中的女孩,面目倒也清秀,就是身上的血腥味,让陈迹不太喜欢。女孩话没说完,就被边上几人瞪回去,便也没继续下去。
“刚杀完人?”陈迹满不在乎的问道。
“是杀了几个不长眼的小毛贼!”路正回答,语气稍微强硬了一些。
“嗯,挺好,眼睛是个好东西,不长眼的,确实该杀!”陈迹慢悠悠地起身,手中的折扇轻轻地合了起来。
“地方很大,诸位自便!”陈迹说完,转身进屋了。
“打扰了!”路正拱手行礼,随后带人离开了小木楼。
“我看那小子就是在装镇定,吓唬人!”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开口,眼睛一直盯着陈迹的小木楼,十分不善。
“小心驶得万年船,初来乍到,规矩点!”路正训斥道。
“其实他说的对,地方很大,没必要非要你死我活的!”女孩开口说道,语气有些弱弱的,显然在队伍里没什么话语权。
“小妹,说了多少次了,我们这些江湖散修,千万不能心善,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一个看起来年长一些的青年,看着女孩一副愧疚不已的模样,知道她又是在心疼先前杀的那些村民了。
“那些蝼蚁是自己不长眼,打劫打到我们头上了,他们命该如此!”路正一锤定音地说,也是不想儿女们吵起来。
“那也不用赶尽杀绝,教训一下就好了!”女孩子心里嘀咕,却不敢说出口,只是觉得双手,虽然洗干净了,却依旧还是很脏。
“想找个地方安顿一下,之后再找机会去那边探探!那座小木楼后面,好像是施展了什么禁制,藏了什么东西,估计是之前的扫荡落下的!”一个眉目颇具英气的青年开口说道。
“二哥,这破烂地方,还能有什么东西留下来的,早让人给刮干净了,我看,是那小子自己的家当,还更可能一些!”先前那个年轻人开口,眼神狂热,手指不自觉地,胡乱动弹。
女孩见状,好像有些难过——其他人其实都还算节制,只有这个最小的哥哥,好像是天生的杀人狂,每次杀人的时候,手段很残忍,女孩甚至有时候会梦到,他把自己的心脏掏出来,蹲在一旁大快朵颐的画面。
“秋山,不许轻举妄动!”路正喝道。
“三弟不要着急,等二哥去探查清楚之后,如果那小子真的敢糊弄我们,自然会交给你处置的!”眉目英气的青年按了按弟弟的肩膀,既是安慰,也是警告。
“一家子都相处得这么费劲!”陈迹看着几人,不由感概,以前跟家人关系不好的时候,也就是吵吵架、赌气不联系而已,像这家人这样,别说心不在一处,甚至说一个不小心,就自相残杀起来了。
陈迹又看向那女孩,摇头说道:“说你心善,也是个笑话,杀人的时候,怎么不见你留手,说到底,还只是坏的不彻底而已!”
“唉~”陈迹抬头,看着已经灰霾了五年的天空,“云鼎门,也真的是敢吹!当年鼎鼎大名而又霸道无比的一品宗门,如今却成了野雉走狗的‘无事牌’,不知算不算天理循环!”
如果不是那身新鲜的血腥气,或许陈迹根本不会对几人动杀心,毕竟杀五个金丹,对他自己而言,也是伤筋动骨,不知要耗费多少家底。而几人闯入的时候那么大动静,估计还会引来不少好事者。而入口目前的状态,但凡能够进来的,估计都不好对付。
“还真的是,一群扫把星啊!”陈迹折扇拍手,随后身形渐渐消逝,仿佛彻底地人间蒸发了一样。
“那小子的气息好像消失了!”眉目英气的青年突然开口。
“夏云,你确定?”路正开口问道,十分警惕。
“看来那小子确实是在虚张声势,现在估计是跑路了!”年纪稍长的青年开口说道。
“妈的!”路秋山一脸不满地踢开脚边的石头。
“他没走,在埋伏我们呢!”路正开口,“他只是在使障眼法,看样子,是个家底颇厚的武夫!”
听到家底颇厚四个字的时候,几人都是眼睛一亮。
“没错,只有纯粹武夫,才能够一瞬间把身上的气息完全抹掉,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他的气息!”路夏云开口,眼神十分确定。
“那他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隐藏起来偷袭我们呢?”女孩弱弱地问道。
“不清楚我们的底细呗!”路秋山笑着回答,“可惜他遇上我们,要是其他修士,估计就着了他的道了,对吧,大哥!”
看着路秋山那一脸欠揍的表情,年长的青年只是哼了一声,没说什么——纯粹武夫遇到了他,确实是倒了大霉,他的那件本命法宝,正是纯粹武夫的克星。哪怕是已经出关巡城,接近破阵的武夫遇到了他,哪怕他只是半吊子的金丹,也够让对方有来无回了。
“春安,等下你打头阵,他不是希望我们去自投罗网吗,我们就去自投罗网!”路正对大儿子说道。
“这么快过去,他不会起疑心吗?”路春安问。
“当然会,可是他也不敢不出来!”路正说,“也不一定要下死手,只要肯交出一半身家,以后也是可以好好相处的嘛!”
“确实,能够多一个纯粹武夫在手,以后行走江湖,会轻松不少,尤其是一个会装作练气士的纯粹武夫,我们可都是被他给骗了过去的!”路夏云开口说道。
“切~”路秋山不屑地瞟了一眼小木楼。
“这小子,除了矮小了点,样貌不出众,也还算端正,冬青也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了!”路正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似有深意地看了看女儿。夏冬青则是下意识地低下头,也不知是不是羞赧。
“切~他算什么东西,还敢打小妹的主意?”路秋山提高了语调,“老爹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路正瞪了一眼路秋山,十分地不快——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脑子跟捣了浆糊一样。
“爹没让小妹真的嫁给那个侏儒,只是让小妹稍微牺牲一下色相,钓着他而已!”路夏云赶紧圆场。
“好了,废话少说,一起过去看看,春安!”路正命令一下,几人便开始很默契地形成一个阵型,路春安打头,路正紧跟着,路冬青和路夏云则在两侧,路秋山殿后。除了路秋山的位置,其他人的位置都会根据情况改变,也是这一家子的“独门阵法”了。
小木楼这边,陈迹其实一直都待在原处,只是好似进入了另一个空间一般。折扇在手,轻轻摇晃着,时不时看一眼边上的熔炉,里面正燃着熊熊烈火,看得陈迹,很是心疼——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家底,就这么烧了,连渣滓都剩不下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