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府,在门口守了一夜的家仆,拄着杖的身子一晃一晃,眼皮子直打架,随时都会倒下的样子。
“踏踏踏踏”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阵厚重的脚步声,令得两人瞬间惊醒。
这种声音,在前些日子里,他们听得太多了。
左侧一人使劲揉了揉眼,盯着长街的尽头,看到了黑压压的军阵缓缓开来。
咽了口唾沫,对同伴涩声道:“你...你快去,快进去通报。”
“好...好,我这就去。”
不多时,那队兵马便到了近前,众士卒站定原地,为首之人却足下不停,径直向着府门而来。
躲是躲不过的,只有深呼一口气,低身迎了上去:“小的拜见将军,不知将军可有什么事需要小的代劳。”
那将抱了抱拳,回道:“烦请通报甄大小姐,龙牙军奉命前来听候调遣。”
家仆脸上有些迷茫,口中喃喃:“龙牙...军?”
“龙牙军?你们是龙城的兵马?!”
府内传出清丽的女声,带着震惊与不安。
扭头看去,却见正是甄家家主和夫人联袂而来。
先前说话的自然是曹清了,而甄俨的脸色同样很不好看,龙城将领的话语,他一字不落的听到了。
“夫君...你...”
甄俨狠狠咬着牙,隐在袖口下的双手紧握成拳,身子不住地颤抖,却始终没有开口解释。
眼看着妻子眼中的失望愈来愈深,内府的甄姜款款而来,轻声道:“嫂嫂不必责备兄长,此事全是我一人谋划,兄长其实并不知情。”
“昭君,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自作主张,我虽然身子弱了些,可我还没死!”
“如果不是苏先生出手救治,你岂不是要只手遮天?”
“竟然在曹操的地盘暗通龙城,你是要将我甄氏满门推入火坑么?”
“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兄长?”
“你简直放肆!!!”
甄姜面对自家哥哥严厉的措辞,却也明白他的心情,只是接着开口。
“二哥,要变天的时候,我甄家一个经商世家,什么也做不了,我身为甄家长女,只能让甄氏不要站错了队。”
“方才二哥提起苏先生,那你可知他的真实身份便是龙城城主独孤明?”
“城主布这盘棋已有半年之久,而我们甄氏身在局中,我只能选择胜方。”
一双清亮的眸子扫过曹清,复又看着自己那满脸复杂之色的兄长,接着道:“二哥,我见过城主的手段,曹公虽是雄主,却也绝对不是龙城的对手。”
曹清静静立在一旁听着,脸色却是渐渐泛白,忽然轻轻道了句:“夫君,我要去寻父亲,念在你我夫妻的情分上,盼你莫要拦我。”
甄俨面色愁苦,看了眼没有说话的妹妹,犹豫开口:“清儿...我和你一起去。”
曹清见他牵起自己的手,浅浅的笑容如冬日里的梅花般绽放。
两人走出几步,便被龙城将士拦下:“城主有令,没有甄大小姐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出入甄府。”
甄姜看着转身望向自己的二人,轻叹一声。
“二哥,落子无悔,甄氏已经没有退路了。”
“至于曹公的生死...”
“若是他愿活,我想城主一定会放他一条生路的。”
曹清反问道:“昭君为何这般说?”
甄姜面色有些古怪,答道:“这却是嫂嫂你的大兄结下的缘分了。”
“你是说...子修?”
甄姜没有接话,而是转向一旁的龙城将领说道:“烦劳将军着手布置吧,府中上下都不得出入。”
“遵命!”
似有些乏了,揉了揉太阳穴,许久,转身向着内院而去,远远传来话语:“二哥,嫂嫂,随我来吧。”
二人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
邺城皇宫,武德殿内,喜庆的气氛早已不在。
“主公,龙城蓄谋已久,兵甲精良,臣以为不可力敌。”
“张大人所言甚是,不到半刻钟,皇宫四门皆已告破,其兵锋之利可见一斑。”
“主公,独孤明此人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从龙城出现之日起,战必胜,攻必取,我军若是顽抗,无异于以卵击石,臣叩请主公三思。”
“主公三思,若能率阖城文武出降,独孤明必授你永镇河北之位。”
镶金龙椅上,曹操身穿黑丝龙袍,顶戴十二旒冕冠,看着堂下百官七嘴八舌的说着,却没有动怒。
对于一刻钟之前还对未来无限期盼,转眼便苦口婆心劝说自己投降的诸多文武,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所幸的是仍有不少人忠于自己,面对此起彼伏的劝降声,只是沉默候命。
冷漠扫视堂下,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令那些聒噪之声歇了下来,这才开口道:“程昱,不死营的人马召集的如何了,还剩下多少将士?”
程昱出列,躬身答道:“禀主公,除了常驻各门的两千人,还有四千人,正在向武德殿赶来,臣估计还需半盏茶时间。
沉默片刻,曹操目光扫视众人,直压得百官隐隐窒息。
“我,曹操!”
“生当豪杰,死亦鬼雄。”
“断断无法忍受楚囚之苦。”
“劝降的话诸位就不必提了。”
“事已至此,曹某也不强迫各位。”
“你们愿意随我杀出一条血路的,便跟上来,我曹操绝不会弃你们不顾。”
“如若不愿,那便罢了,留在此处等着迎候你们的新主吧。”
说罢,也不再瞧他们,扭头看向曹仁:“子孝,取我战甲来,不死营交由你统领,即刻整军,准备随我杀出北门!”
“诺!”
看着那魁梧的背影出了殿门,曹操注目远方升起的硝烟,低声喃喃:“文若,我们还是棋差一招啊。”
......
同一时刻,皇宫北门,战事正酣。
宫墙内侧,灰褐色的宫道上,千余曹军横尸遍地。
其中五百具战甲鲜亮,和龙城的极为相似,正是曹军不死营。
只是如今却都成了刺猬般,最少的都插了五支弩箭,个个怒目圆睁,似是不甘死得这般窝囊。
宫墙之外,则是一副修罗场的景象。
“冲!都给我冲上去!无论如何也要攻破宫门,救出陛下。”
“兄弟们,不要怕,城外大营的援军一到,贼兵转瞬可灭。”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弟兄们,随我杀敌!”
“杀啊~”
一波又一波的士卒从云梯上跌落,宫墙之下已经堆叠了近万尸体,也没能让曹军生出退意。
如果不是因为在内城,大型攻城器械施展不开,要想守住城头只怕要困难的多。
徐庶瞥了眼如死神般收割着敌军生命的田信长,目光灼灼,感慨道。
“人言世之猛将,首数吕布,可我却实在难以相信这世上有人能胜过信长。”
“不说此刻,单只是孤身一人于万军之中刺杀敌军主将还能抽身而退,只怕便是吕布也未必能做到。”
“宇文先生,听闻你昔日见过主公和吕布一战,你以为,信长比之吕布,如何?”
宇文化天听了,脸上露出回忆之色,许久,缓缓道曰:“若是公平一战,马上,信长远非奉先对手,马下,奉先必死无疑。”
徐庶目光仍看着战场,却有些感兴趣他的说法,问道:“哦?先生可否详示。”
“信长的身法迅捷诡异,是老夫平生仅见,若他足够聪明不与奉先硬拼,奉先久守之下必露破绽,信长可一击致命。”
“可如果上了马,信长的优势自然不存,以奉先的力量,信长同样...嗯?”
徐庶见他说了一半停下话头,不由得扭头看去。
却见一只雪鸽落在他的肩头,便静静等待。
待得鸟儿再次投入天空,徐庶这才开口相询:“先生,可是有什么变故?”
“朝暮兄弟稳固了东西两门,正带了部分人马前来支援北门。”
“还有个坏消息,曹操纠集了四千不死营军士,也准备来我们这边,看情形,是想从我们这边突围了。”
徐庶脸上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终于还是来了,多亏了先生和信长从曹军武库中盗得了这许多箭矢,这才让我们节约了连弩的消耗。”
“曹操此来,无异于羊入虎口,十死无生。”
“从此河北尽归龙城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