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老爷听得前半段,吓得三魂没了两魂半,再听得后半段的意思,竟似要自己的官职,虽然肉痛,却也没得选,泄气道:“我…我选后面的”
独孤明假装把匕首收入怀中,道:“好,既然县令大人同意了,那么,请先帮我们做件事吧”
“不,不,不,小人不是县令了,你才是县令大人”,卢老爷还以为独孤明是在试探,又道:“请大人吩咐”
独孤明道:“不,你现在还是县令大人,等到不是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现在还请县令大人选一处开阔地,集中开仓放粮,这仓并不仅仅指官仓,还有大户的私仓,另派飞骑通报全城,此外,还请县令大人组织人手维护秩序”
卢老爷有些意外,没想到面前这两位竟还是活菩萨,有苦难言,道:“下官遵命,只是饥民甚多,如果大户的私仓都不够用,又该当如何?”
宇文离插口道:“孩子,老人,妇女,男人,按这个顺序来,另外,如果有人冒充饥民来领粮,全部关押起来”
独孤明微微一笑,道:“听到了?就按他说的做”
卢老爷连声称是,转身就要出门。
独孤明冷冷的话语从背后传来:“县令大人最好还是运筹帷幄,否则我可不能保证你的安全,或者县令大人想试试此话真假?”
卢老爷只感觉背脊一痛,强笑道:“下官不敢,下官就在门口”
深深吐吸几次,平复下心绪,卢老爷大喊一声:“来人”
宁静的夜被打破了,近百名官兵,家丁涌了过来,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左右打量了下,并没有发现刺客,上前道:“老爷,有何吩咐?”
卢老爷摸了摸额头的冷汗,道:“我刚做了噩梦,我被饥民分尸了,你赶紧吩咐下去,在菜市口集中开仓放粮,如果官仓不够就再开我们卢家,城西梁家,城南张家的私仓,按孩子,老人,妇女,男人顺序放粮”
管家听了,愣了半天,道:“老爷,这…”
卢老爷一声怒吼:“快去”
“遵命”,管家不敢再多言,领命去了,哪知刚迈出几步,背后又是一阵吼:“回来”,于是立马回头。
“派出飞骑通报全城知晓,另外组织所有军士维护秩序,还有,如果有人胆敢冒充饥民,统统拿下押入大牢”,卢老爷说罢,口中还在念念有词:“恶鬼来索命了,恶鬼来索命了”
管家听到这,心下无奈,领命去了,他虽素知自己老爷敬畏鬼神,却从不曾想会因此生出这等事。
独孤明和宇文离在一旁看着,心下也是佩服这卢老爷的演技。
卢老爷关上门,道:“好汉,可否满意?”
独孤明笑道:“有劳县令大人了,现在请带我们去菜市口吧”
中平六年六月初八丑时,整个卢氏县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喧嚣,无数的火把将深山中的卢氏县缀得如黑夜中的明月,本该处于睡梦中的人们都被奔走于街道上的飞骑惊醒,有人埋怨,有人惶恐,可是对于那些饥肠辘辘的人来说,这个声音却是无比的动人,他们不曾想到老天爷的恩赐会来得这么突然。
饥民们鼓足全身的力气,涌向城中心的菜市口,如果没有那一队队士兵维持着秩序,怕还是要发生踩踏事件。
独孤明一行四人裹挟着县令大人,混迹在人群中像菜市口走去。
独孤明道:“朝暮兄弟,记得之前的管家长相么?”
见宇文兄弟点头,独孤明又道:“等下你们负责拿下那个管家和最大的军官,那个军官应该比较好认”
宇文朝对宇文暮道:“二弟,你负责管家”
宇文暮道:“放心吧,大哥”,说罢,又看了看四周源源不绝的饥民,感慨道:“我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多人,连饭都吃不上”
众人沉默着,包括卢老爷,他买官自然是为了捞油水,可是看着眼前大片大片饿得皮包骨头的饥民,他就像看见了自己在拿刀刮着他们的血肉,心下不寒而栗。
“有权有势之人,一个简单的命令,就能为自己带来丰厚的利益,却看不见,不愿去看,这股利益背后的牺牲,哪怕有一天牺牲就呈现在眼前,也会为自己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把它归为个例,而当这所有的牺牲汇聚成洪流展现时,才会切身感受到痛楚,只是到了那时往往悔之晚矣”,独孤明看着眼前的景象,像是在对卢老爷,又像是在对着远在天边的人,说着这番话。
独孤明等人来到菜市口时,已经人满为患,一个足球场大小的菜市口,除去北面用于发粮登记的空旷地,竟然挤下了万余人。
此时,那个中年管家正皱眉和一个军官打扮的人说着什么,独孤明向着宇文兄弟示意,两人各自隐入人群。
独孤明和宇文离脱去黑色罩袍,带着卢老爷现身在官兵拦截线前。
“两位大人可是在找卢老爷”,独孤明冲着那管家和军官道。
管家转头看向独孤明三人,再看看自家老爷的神色,已知端详,道:“两位好汉,可否借一步说话”。
边上的军官一挥手,独孤明三人已经被三层士兵围住,近处的饥民有所察觉,可又舍不下粮食,见这边还未动手,只是悄悄的向远处挪去。
独孤明见自己和胖子已经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在看那管家和军官身边,不过寥寥数人守卫,爆喝一声:“朝暮,动手”
只见两个黑影犹如鬼魅一般,眨眼便来到管家和军官身边,两人的脖子上都已经架了把寒气逼人的宝剑。
“好剑!”,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叹,随即便消逝无踪。
独孤明听得这一声喊,却是完全没有预料,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又见官兵已经围堵过来,饥民也开始慌乱,来不及再想那是何人,运足灵力爆喝一声:“所有官兵放下兵器”,说罢,挟着卢老爷一跃到了管家和军官身旁,两把宝剑,一把匕首,明晃晃的架在三个颈脖上,独孤明手上一用力,卢老爷痛呼一身:“啊!还不把兵器放下”,一缕殷红流出,染了一大片衣衫。
官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第一个人放下了兵刃,然后就是成片成片的兵刃落地的声音。
上万军民都瞪着眼看着发粮台上的这几个身穿华服的年轻人,令得几人紧张得后背冒汗。
独孤明看了眼宇文离,见他示意自己上前,点点头,收了匕首,迈步向前几步。
这么一来,上万道目光就全集中在了他一个人身上,独孤明接连深呼吸,强压下内心的紧张,道:“大家应该也看出来了,没错,我是在造反,从今天起,卢氏县就改名成南山城,我也不是大汉的县令,是南山城的城主,是山大王”,话一出口,倒把自己逗乐了,放松了下来,竟然说起了现代风的骚话来:“南山城没有徭役,实行分级缴税,低于生活最低保障的,不需要缴纳税款,反正就是好处多多,嘿嘿”,宇文家三人看着台上画风突变的独孤明,愣住了,有点转不过弯,台下近万军民听着台上这个衣着富贵的小丑的说辞,满脸写满了不信,独孤明收敛下突然释放的闷骚,认真道:“我保证不了太多,但我能保证,绝不会看着我的子民挨冻受饿而无动于衷,当然,我也不会强迫你们留下”,伸手从怀里虚摸,掏出几块灵石和金饰,扔在地上,引得众人一整惊呼,“不愿意接受的,烦请你们搬离南山城,你们的房屋,田亩,所有带不走的财产,我会按双倍赔偿,麻烦各位相互告知,当然明日我也会张贴榜文,另外,也会张贴募兵榜文,那是你们自愿报名的,现役官兵明日全部上缴兵刃甲胄,结算军饷,不满月的按月补齐,如果想要继续从军,需要重新进行申请,但是我劝你们想清楚,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南山城的兵,不是让你作威作福,欺凌百姓的,南山城的兵,是为了减少天下挨冻受饿的百姓”,说道末尾,独孤明略显激动愤慨,呼出一口气,道:“放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