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今日的天气非常舒适宜人,温暖的阳光正好能驱散秋风带来的寒意,可太守府衙的上空却似乎笼着一层阴云,如果城外没有那些衣甲鲜亮的兵马,或许这里也可以享受这美好的阳光吧。
“怎么办,不是说独孤明正在金城准备攻打马腾么,那现在城外的又是谁?你们说话啊!难道他还真的能掐会算,知道我汉中空虚不成?现在又该如何是好,凭我们手上的两万人马,怎么挡得住龙城的四万大军”,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文士,在上首坐立不安,双目扫视堂下众人,咆哮道。
“李大人稍安勿躁,我军虽只有两万,但有十米高墙作为依靠,凭高据守,龙城兵马虽精锐,可要想在短时间内攻破城池,却也…不能,而且末将早已派出飞骑,相信主公的兵马不日就会赶来,我们…我们只要坚守即可”,一个将军见没人说话,硬着头皮接道。
“哼,宋将军真是欺人之谈,如果说这四万人是其他诸侯的兵马,我又何必担心,可他们是龙城的兵马,你知道这其中的差别吗”,李肃盯着他冷笑:“还坚守,长安城高池深,兵精粮足,几个时辰就彻底沦陷,汉中连护城河都没有,拿什么坚守,真是痴人说梦,愚蠢如猪”
宋宪听得脸上变色,额头隐隐有青筋爆出,双手死死握拳,终于将火气压了下去。
李肃经过一通痛骂,心中的恐惧和愤怒倒是减了不少,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看了一眼右首的将军,调整了下语气,问道:“文远将军可有退敌良策?”
张辽听了,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道:“如果自绝门户,或许可坚守到主公回援,可…”
“快说说,怎么个自绝门户法”,李肃话听了一半,便忙不迭问道。
“龙城要想像先前拿下长安那样速攻下汉中,必不可能从城墙发起攻击,他们的目标必定还是城门,我们可以在各处城门之后构建防御工事,或堵放巨石,或堆叠拒马,或挖地埋锥,这样应当可以延缓他们破城的速度,只是这么一来,等于是把我们自己也困死在城里,即使主公援军到了,我们也无法出城相合,如果主公的大军无法击退龙城兵马的话,我们仍是难逃一死”
李肃听了,先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这只怕不妥”,他必须得承认这是一个办法,但是这么一来等于把希望全都压在了吕布的四万大军身上,可他对这样的对局却没有什么信心。
起身来回踱着步,绞尽脑汁的思考着,堂下众人也都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打断了他的思路,惹来一阵痛骂。
这一刻钟在那些只等着别人想办法的人心中就和一年那样漫长,可再漫长的时间也会过去。
“有了”,李肃双掌一拍,脸上露出笑容,阴恻恻道:“我听说独孤明是个仁义之君啊,现在的龙城百姓以前绝大多数都是流民饥民,都是因为当初龙城给饭吃他们才聚在一起的,那么,如果守城的是这类人不知道他又会怎么做呢”
众人听了,大多心中莫名一寒,听太守的意思,竟然是打算拿百姓当挡箭牌么。
“李大人,此事万万不可,将士战死沙场报主厚恩,那是份内之事,可寻常百姓未经训练,战力无几,何况他们虽然没有上阵杀敌,也一样为我们提供军备物资,再者,一旦我们这么做了,就会失了民心,以后谁还会愿意效忠,纵观古今,凡是做出这般事的都没有落得好下场,请大人三思”
李肃一瞪眼:“张辽,你是在咒我不得好死吗”
“末将不敢,还请大人三思”
“那你给我个退敌之策!”,李肃吼道:“如果没有,就给我闭嘴,记住了,我才是太守,在这里我说了算”
张辽有些哑口,确实他暂时没有其他的退敌之策,咬了咬牙抱拳道:“末将知罪,但请恕末将不能奉命”
“你!”李肃勃然大怒,转身抽出挂在壁上的宝剑,指着张辽。
堂下众人见状,连忙纷纷跪地求情。
“太守大人,张将军是一时糊涂,你饶了他吧”
“大人,求你宽宥张将军一回吧”
“大人,文远将军毕竟是主公的心腹爱将,求你饶过他这一次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总算是让李肃稍稍冷静了下来。
胸口不断起伏,连喘几口大气,扫了一眼堂下的情景,将剑重重的摔到一旁,寒声道:“既然你不愿,也罢,这事你就不用参与了,滚回家歇着吧,等我退了龙城的兵马,奉先面前你休想要功劳”
张辽沉默不言,施了一礼退出去了。
“众将听令,即刻将汉中城内的所有乞丐,流民通通抓来,押到北城门待命”,恨恨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李肃下令道。
“遵命”,众将军齐声应命。
不幸的降临其实并没有什么预兆,本就因大军压境而人心惶惶的汉中百姓,看着一队队西凉军士四处奔走拿人,恐惧更甚。
原本就已是艰难苟活无家可归的人们,因为太守大人的一句话,可能在不久后就要失去他们唯一仅存的东西了。
并没有遇到太多的抵抗,兴许是他们经历过太多类似的场景,也许恐惧到了极致是无声的,绝大多数的他们都只是默默的被押解着,茫然的被士兵带着迈步。
只有那些还保有天真的孩子,能够因好奇而欢笑,因疼痛而哭闹,事实上,在这些人群中,连这样的孩子也已是很少了的。
张辽坐在一个酒楼上,给自己灌了一杯又一杯,看着眼前的发生的一切,有心阻止可又像被另一股力量拦着,良久,起身下楼,策马而去。
独孤明当然不知道汉中城内发生的事,他只用雪鸽在一开始探得城门楼上没有准备火油,便决定故技重施,让典韦一个人前去破城。
“还没弄好么”,看着眼前的汉中城,独孤明头也不回的问道。
“主公,再等等,俺就快好了,这样绑结实点,不会晃”,典韦正在用粗麻绳和树枝将四块盾牌拼在一起,听到问话,憨憨一笑道。
独孤明瞥了眼那其丑无比的绳网,翻了个白眼,转向一旁道:“化天叔,李儒那边怎么样了”
“七公子,王越昨日回讯里说,他会让李儒在今日辰时率领一万兵马南下子午谷,准备与我们合围吕布援军,不过公子为何要把兵马交给李儒呢,万一他…”
勾了勾嘴角,独孤明笑道:“这是一个测试,李儒还是有些本事的,我给他一个表忠心的机会,通过了就是自己人,通不过也就不需要留着他了,再者,这一万兵是龙城的兵,可不是他李儒的兵”
“好啦,主公,俺去啦”,身侧传来的聒噪之声提前结束了两人的对话。
独孤明看着那个黝黑的背影,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左手扛着个大盾,右手提着一双大戟,不由得好笑:“恶来,不可大意”
“诶,主公放心”
典韦一路小跑,哼着歌儿,听着头顶盾牌上传来的叮叮当当的伴奏,心情很是愉悦,一想到自己马上又双叒叕能大展神威,续写一人破城的传奇,心头儿乐开了花。
到得城门洞,放下组合盾,双手握戟,凝神提气,准备向着城门挥砍。
“吱嘎”,城门突然打开了,典韦立即提起了盾牌,后撤几步,向着那缓缓打开的城门看去。
身后军阵中的独孤明站起了身,看着典韦被城门内走出来的人群一步一步的迫退,双手握拳,脸上的笑意早已经被寒霜冻结,似能喷出火来的双眸,让人瞧了却只感到如临严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