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无极,距离独孤明和貂蝉上次来到此地,已经过去了百余日,这座看上去并不大却略显繁华的城池似乎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近几个月似乎人流更甚了些。
时值四月二十五,北国初夏的夜仍旧带着丝丝凉意,一个穿着小袄的佝偻老儿走过一条清冷、宽敞的街道,敲击了下铜锣,吆喝了一声,转眼便消失在黑暗中,原来已经二更天了。
一只黑色的猫儿似是受了惊吓,呲了下嘴,小腿儿一登便翻上了一道院墙。
那道墙并不低,装饰也是不凡,应是围了家豪门大户。
猫儿点着尖儿优雅漫步,来到了府门头。
果不其然,只见门前两座石狮子张牙舞爪,活灵活现,两盏火红的灯笼左右高悬,驱走了黑暗,朱红色的厚重府门上头悬着块巨大的镶边门匾。
两个鎏金大字在橘红色的火光中显得异常刺目。
‘甄府’
原来这便是无极甄氏的府邸了,无怪乎这般气派。
说起无极县的世家,甄氏毫无意外的位居首位,确切的说,在无极城内,真正称得上豪门大户的,也只有甄氏一家而已,甚至连县老爷家都及不上。
细说甄家的故事,也算得上是无极的传奇。
甄氏一族,世代书香,昔年族中也不乏在朝为官之人,先祖甄邯官拜太保,上代家主甄逸也曾为上蔡令,可惜多病难保,已逝世近十年。
他和发妻张氏育有三子五女,长子甄豫早夭,此子甄俨是当代家主,只可惜也不知是否家族遗传,也已卧病在床,时日无多的样子,三子甄尧一样是体弱多病,倒是五个女孩儿传闻是个个貌美如花,也不曾患病的样子。
若只是这般,甄氏也不过是落得个家道中落的下场,自也不会有如今的风光。
可在早些年,甄俨似乎就预见了结局一般,果断弃官从商,竟靠着自己的头脑硬生生的在这乱世之中建起了甄氏商行。
最为难得的是,他的妹妹甄姜似乎在经商一道更具天赋,在不顾族人反对加入商行后,以一界女流之身带领商行逐步壮大,影响力遍布冀、并两州,博得了个‘甄大掌柜’的名号,更是仗义疏财,在黑白两道都大有关系。
至此,甄氏虽然是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却也算是完成了家族的中兴,连带着无极县都飞速的发展了起来。
可以说,无极能有今日的繁华,全是拖了甄氏之福。
闲话少叙,却说那猫儿见府门头挡住了自个的去路,也不赌气非要翻上去,淡淡然的下了墙头,便入了院内。
四只小软垫轻盈盈的踩着,自不会发出半点声响,不多时,便轻车熟路的来到了一进小院之中。
一小池荷花还未绽放,只有小小的苞儿,借着院内廊下的灯火,还能依稀看见池中的锦鲤在荷叶下若隐若现,惬意游玩。
猫儿却视而不见,来到一间房门前,轻轻叫唤:“喵呜~”
“呀!你这小馋鬼,怎滴又来啦!”
闻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青衣的丫鬟正叉着腰,低头盯着猫儿骂道。
房中传来一道声音,有些冷,却很柔:“洛姐姐,是那黑猫儿吗?”
“是呀!小姐,这都已经是第三次啦,你都给它喂馋啦!”
那声音似是轻笑了一声,接着道:“不妨事的,我房中还有些剩下的糕点,你进来拿去给它吧,这黑猫儿也有趣,尽喜欢吃甜食。”
“噗呲!小姐,你又说胡话了,这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猫儿呀!”
丫鬟轻轻推开房门,径自来到桌前拿起那碟糕点,顺道瞥了眼内屋映在纱屏上的惹人遐想的身影,似有些羡慕:“小姐,天气凉,你洗快些吧,时辰不早了,要是大小姐知道了,我又该挨骂了。”
“好。”
只是简单的应了声,听到房门重新被关上,女子藏在水下的手复又抬起,水波荡开了飘着的花瓣儿,透着些隐隐春光。
十指如葱,女子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捧在手中泛着淡淡紫光的珠儿,似乎怎么都看不腻。
从白日里在院内池塘里拾到这颗珠儿,她便躲进房中,已经看了有大半日了。
她看的很仔细,以至于总觉得这幻化不定的紫光里蕴含了无穷的美丽,她认定,这肯定不仅仅只是一颗白日里也会发光的紫色夜明珠。
突然,那颗珠儿脱离的她的双手,飞了起来悬停在空中,随即紫光渐胜,珠儿倏地变成了一个椭圆形的光门,临空竖立。
独孤明带着一丝警惕踏了出来,却浑没料到竟是这般场景。
“扑通”一声,独孤明跳进了浴桶中,溅起了大片水花。
虽有‘仙舞’在手,可对于眼下的处境却无任何帮助。
四目相对,两人似乎都陷入了呆滞之中。
这是一个长得很美的女子,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若是长大了,只怕和貂蝉、二乔相比也绝不逊色。
可独孤明是见惯了这样的美女,何况还有芈月,所以,让他呆滞的并不是这容颜,而是…
目光不由自主的往下移,浴桶中的水已无法掩住四溢的春光,只一眼,便足以深深刻进脑海里。
“吱嘎”
房门被推开的同时响起的还有丫鬟的疑问:“小姐,方才屋里的亮光是什么?”
独孤明悚然一惊,只来得及下意识伸出左手捂住她的嘴,右手一把搂住,却在慌乱之中触碰了不该触碰的地方,怀中的娇躯一颤,便被送进了宇文界。
随后又胡乱取了件衣服出来扔了进去,关闭界门,“砰”的一声巨响,破窗而出。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不过须臾之间,只听得身后丫鬟的尖叫。
“啊!不好啦!快来人!小姐!小姐被人掳走啦!”
甄府转眼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
独孤明飞檐走壁,这小小的无极县,又不是什么军事重地,自然没人能阻止他。
一口气奔出数里,落到一处墙头,轻轻喘了口气,头疼不已。
这种比中彩票概率还低的事情,不应该只是电视剧里才会发生的么,他很是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师尊操控的。
然而真正让他头疼的是两个女人,一个自然是这个光溜溜的女孩,还有一个便是宇文界里的芈月了。
有些害怕的紧了紧衣领,总觉得这夜更加寒冷了。
无奈的叹息一声,独孤明有些颓然,无论如何,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住下,然后才能处理这事。
还有…貂蝉,这才是让他最放心不下的,想起当日的凶险,双眸阴冷无比。
此时已是三更天了,城门早已关闭,而在这个时候依然能借宿的地方也只有那些通宵营生了。
循着光亮,独孤明来到一间青楼前站定,抬头看了眼招牌。
‘清风晓居’
轻轻抽了抽嘴角,眼皮一翻不再看这个让自己印象不错却感觉被糟蹋了的名字,抬脚迈去。
“客官里面请。”
见门口的姑娘竟只是淡笑的道了声,独孤明有些意外。
迟疑道:“在下莫不是走错了?这里是…”
那姑娘似是知道他的疑问,只是笑了笑,重复一声:“客官没走错,里面请。”
独孤明不再多说,心中倒是对这个青楼来了兴趣,正在这时,他却在柜台前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标志。
摸了摸下巴,缓步来到柜台前。
一个年轻女子迎了上来,欠身福了一礼,做派浑不似下九流之人,甚至带着丝雍容华贵,盈盈道:“公子,可有相识的姑娘?”
“梦魂飘。”
女子目光不着痕迹的晃荡了一下,浅笑着向一边招呼了一声,答道:“公子请随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七拐八绕,进了间僻静的厢房,两个侍女守在门口两边。
女子待独孤明进了屋,阖上房门,转身道:“请公子出示身份令牌。”
独孤明伸手入怀,虚摸出一块做工精美的金属牌子递了过去。
女子接过仔细确认后递还,略显激动,再福一礼道:“霓裳卫冀州部所属,第九司司统领,苏茗儿,拜见独孤城主。”
独孤明伸手扶起,径自坐下:“坐吧,真没想到这里竟然也有枢密院的据点,倒是省了我不少麻烦,你可识得貂蝉?”
苏茗儿落座,轻轻点头:“貂蝉小姐是城主的师妹,她在枢密院属于重要人物,奴家知晓。”
举起茶杯喝了一口,稍稍皱眉,接着问道:“她现在在何处,近日可有关于她的消息?”
苏茗儿不答,起身来到门口附耳低语一阵,见两个侍女径自去了,然后重新落座,思索片刻道:“戏志才先生于正月十五日,率龙牙军护送貂蝉小姐进入龙城,随行还有赵云及其部将。”
“四月初九,汉廷大军兵临虎牢关,诸葛先生率军御敌,宇文城主,貂蝉小姐一并随行。”
“四月十五虎牢关一役结束,宇文城主和貂蝉小姐返回龙城。”
“近几日,并无收到新的消息。”
“看来师妹没事,这就好。”独孤明心中的石头落下,舒了口气接着道:“那你说说我不在的三个多月都发生了些什么大事吧。”
苏茗儿敏锐的捕捉到他话语中无意暴露出的信息,蹙了蹙秀眉透着些困惑,却没有多嘴,沉凝片刻道:“三月初,汉廷收复了陈留,濮阳,许昌三地,曹操收编了黑山军,独霸并州。”
“四月主要便是我军和汉廷大军的虎牢关之战了,此战我军仅用了五日,便大败了汉廷大军,袁术上将纪灵、刘表上将蔡瑁归降龙城,配合我南征大军里应外合,转瞬之间便夺了荆北之地,汉廷宣称纪灵、蔡瑁勾结叛逆,袁术、刘表为幕后主使,出兵攻打汝南,寿春,庐江三地,袁术、刘表生死不明。”
“袁绍不知受了何人蛊惑,趁汉廷南攻之时抢夺了平原郡,曹操借口为国除贼,率军征讨,曹、袁两军已于四天前在界桥开战,曹军凭借着五千不死营牢牢占据了优势,相信不久袁绍就会败北。”
独孤明听罢,苦笑着揉了揉眉心:“怎么才三个多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茗儿,你让人准备一份如今中原各诸侯的势力图,我要好好消化一下。”
苏茗儿听他叫的亲热,俏脸微微一红,正要领命,敲门声响起。
待她开了门,却见门口站着三个女子,除了先前的两个侍女,中间那女子生得很是貌美,似有些像苏茗儿,却是不曾见过的。
苏茗儿轻身笑道:“你们来得正好。”
转身又看向独孤明,眸中神色复杂,说道:“城主,这是舍妹芷儿,今夜就由她侍奉城主吧,奴家知道城主喜欢龙城的酒水,幸好阁里备有一些,不至于坏了城主的兴致。”
独孤明看着那叫苏芷儿的姑娘,只见她满脸羞意,自然判断出她还未经人事,刚要拒绝,转念一想又点了点头道:“茗儿你有心了,那你们先下去吧。”
苏茗儿浅浅一笑,眉宇之间欣喜中夹杂着些许失望,让侍女留下酒菜,施礼退了出去:“奴家告退。”
顷刻间,便只剩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独孤明见她含羞垂首静立在原地,走近两步伸手一点,苏芷儿身子一软便要栽倒。
将她扶上床躺好,盖好被褥,独孤明大言不惭,喃喃自语道:“唉,竟然真舍得拿个雏儿来,还是自己的妹妹。”
对自己已经是个三十出头的老处男浑然没有自觉。
坐在桌前自饮自酌一段时间,终于还是苦着脸,打开了宇文界,准备迎接末日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