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已临近戌时,夕阳的余晖也正在慢慢消散。
苏茗儿毕竟身担要职,自不能久留,交代了妹妹几句,便早早离开了。
独孤明望着着天边的晚霞,神思不属。
徐庶盘膝而坐,运起了‘明灵决’。
只剩下苏芷儿呆坐在堂中,看看这个瞧瞧那个,脸上有些委屈。
若是在‘清风晓居’,此时应该正和一群姐妹嬉闹,索性知道姐姐为什么把自己安排来这里,也大概听她说了城主的心思,盯着徐庶仔细瞧了瞧,美眸中透露出一丝丝好奇。
独孤明转过身来,见到他们这般模样,原本脸上淡淡的伤感被笑容掩藏:“元直,你不是会剑术吗,若有空闲就教教芷儿吧,身在乱世,会些武总不是什么坏事。”
徐庶微微感到意外,没有拒绝,问道:“主公,是教授我昔年所学还是近日新得的。”
“单只是剑术而已,不妨事。”
说罢,扭头看向苏芷儿,见她呆呆的样子,有些好笑:“芷儿,你可愿意随元直学剑?”
苏芷儿瞧了徐庶一眼,乖巧道:“芷儿全凭城主吩咐。”
独孤明走到近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丫头,好好学,学得好了过两日我送你件礼物。”
苏芷儿被他的举动惹得心如鹿撞,结结巴巴的应道:“是...是!”
徐庶看着对自己眨了眨眼便上了阁楼的独孤明,有些转不过弯来。
独孤明并不知道自己的背影让那对男女的目光流连了多久,此时的他已经在楼里待了一个多时辰。
放下手中的甄氏资料,目光又一次的瞥向桌上铺展开的军情势力图,在脑中缠绕了许久的想法再也压不住。
起身来到窗边,看了眼巷子对面依旧灯火通明的甄府,身子一跃便消失在夜色中。
......
甄氏这一日可以说是闹翻了天,强人潜入府中掳人,这种事情莫说是近十年,哪怕是从甄氏在无极开府以来都是不曾发生过的。
这一来是因为无极虽是小县,治安却一向不错,二来,甄氏一族不论是为官还是从商,处事向来圆滑低调,更兼乐善好施,真个是鲜有仇家。
而昨夜,却偏偏发生了这档子事,而且被掳走的还是甄氏幺妹。
独孤明借着夜色,无声无息的进了甄府内院。
扫了眼四周错落有致的一进进小院,皱了皱眉,正犯愁间,耳边传来了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
“大小姐,你从昨夜到现在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还是早些歇息吧。”
回应的自是甄家大小姐,甄姜。
有些清冷却难掩关切:“我没事,福伯,有小妹的消息吗?”
福伯微叹一声:“眼下还没有。”
沉默的片刻间,独孤明却已来到两人头顶房上。
“等明日吧,王县令说过,小妹没有出城,那歹人应该还藏匿在城里,等明日郡守大人的人马到了,便挨家挨户的搜!”
敛了敛寒意,揉着眉心道:“你且去吧。”
“是。”
甄姜看着那有些佝偻的身影消失在花径深处的黑暗中,抬头望天,喃喃道:“小妹...”
“姑娘放心,她没事。”
甄姜悚然一惊,猛的回过头,便见身后不知不觉多了一人。
“你是何人?”话一出口便反应过来,神情略显激动,就要喝问。
独孤明眼疾手快,一下点了她的哑穴,无奈道:“姑娘,我并无恶意,可否进屋详谈。”
甄姜口不能言,稍稍冷静下来,却听见他很有礼貌的提出了极其无礼的要求,奈何心忧小妹,只能默默带他进了自己的闺房。
独孤明随意的扫了一眼,看得出来,房间的主人已经过了少女的思春期,一切家居装饰都显得简洁素雅。
回过身来,甄姜已经将房门阖上,正打量着他。
独孤明尴尬一笑,抬手解开她的穴道,道了句:“多有冒犯,姑娘恕罪。”
伸手入怀,取出甄宓的那封信,递了过去:“这是令妹给你的信。”
甄姜一言不发,伸手接过,打开一看,却皱起了眉。
信中并没有太多的内容,只是报了声平安以及暂不能回家,冷淡道:“这确是宓儿的笔迹,只是这内容只怕就未必是她的想法。”
“足下究竟是何人?掳走宓儿意欲何为?今夜到此又所为何来?”
独孤明唯有苦笑,道:“姑娘,在下对令妹确实没有恶意,实在事出无奈,眼下我只能告诉你,她很安全,一应用度也不曾短少,只是暂时不能放她回来。”
“噢,抱歉,在下独孤明,至于今夜来此,一来为令妹送信,二来,则是想和甄大掌柜做两笔买卖。”
甄姜微微一愣,有些震惊道:“独孤明?龙城独孤明?”
独孤明笑了笑道:“没想到我现在还挺有名气,正是在下。”
甄姜见他承认,知晓小妹应是无恙,心下稍宽之余略微讽刺道:“想不到阁下贵为城主之尊,竟做出这等不堪之事,敢问城主大人,小妹现今在何处,你为何不让她回来。”
“姑娘,此事还请容后再说。”
甄姜瞪眼盯着他,一双明眸映着晃荡的烛光,似要燃了起来,半晌,轻吐一口气,道:“我甄氏有什么能入城主大人法眼的,请直言吧。”
“不知道姑娘可否愿意担任龙城户部尚书一职?”
甄姜讶然道:“城主确定是要我去龙城为官而不是家兄?”
“没错,是你,甄俨的能力不足以担任尚书一职。”
美眸亮起一道神采,复又黯淡下去归于平静:“不知甄家要付出什么代价?”
“我有一件事需要借用甄氏的名义、关系才好做。”
场面沉默了下去,甄姜见他没说什么事,也没有蠢到去问。
独孤明自己动手倒了杯茶求水,饮了一口。
甄姜思虑良久,缓缓道:“我需要些时间考虑,城主请接着说。”
轻轻放下茶盏,正色道:“我可以治好你们家族的遗传病症。”
甄姜脸色大变,极力克制身体的颤抖,强自镇定道:“遗传病症?我不明白独孤城主的意思。”
“嗯...大概从你的曾祖开始,甄家男子无不体弱多病,少有能活过四十之龄,姑娘何必明知故问,且不说甄尧,甄俨如今的情况想必你比我清楚,而且据我所知,这病华佗也治不了。”
甄姜凝眸望着眼前这个可谓权势熏天的男子,脸上升腾起的恐惧之色中又似乎蕴含着强烈的期望,涩声道:“敢问独孤城主...你...想要什么?”
“甄氏的忠诚。”
独孤明淡淡说罢,并没有催促,静静的看着。
面前这清丽女子的面容数变,映着昏黄的烛光显得有些诡异。
许久,站起身,缓缓开口道:“姑娘放心,买卖不成仁义在,无论如何,我都会让你们一家团聚,此一节还请姑娘不必忧虑,对了,这两件事干系重大,请姑娘仅凭一人而决,切莫告于旁人知晓,告辞!”
眼看着独孤明就要开门离去,甄姜突然有些焦急,生怕他就此回了龙城,忙道:“独孤城主且慢!你的条件,我代甄氏答应了。”
独孤明淡笑道:“好!在下定然不会让姑娘为今日的决定后悔,今日天色已晚,我便不多叨扰了,明日再来详谈。”
“城主稍待,小妹的事...”
独孤明见她又提起这事,有些无奈的点点头:“好吧,喝了这杯酒,你就可以见到她了。”
一边说着,一边变起了戏法儿。
一壶酒,一个杯,一粒丹,凭空出现在桌上。
斟满一杯,抖手投下丹药,将那小小的玉杯推到她面前。
做罢这一切,独孤明便含笑看着她。
甄姜震惊之色缓缓消散,盯着酒杯看了许久,抬眼深深一望,举杯闭目喝了下去。
独孤明笑笑不说话,抬手打开了宇文界,道:“进去吧,看一眼就回来。”
甄姜的双眸泛着异彩,胸脯微微起伏,很快又平静下去,轻轻颔首应了,迈入了光门。
独孤明看着她消失的身影,点点头,赞赏道:“甄家的这两个女儿倒真的都很不错!”
蜡烛被吹熄,紫光也渐渐消散,无人的小小院落只余下夏虫的低语,甄家大小姐的闺房,也终于可以香甜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