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一，天朗气清。
尽管已经入夏，地处北国的无极县，辰时的阳光并不会让人觉得炎热。
苏府内院，独孤明坐在院中，一面听着坐在对面的苏茗儿做着汇报，一面时不时的瞟一眼边上练着剑的那双男女。
“界桥之战大局已定，袁军节节败退，曹操大军一面追击一面逐步吞食清河郡，此一地，已是他囊中之物。”
面色平静，对这一结果毫无意外。
“辽东遭遇不明势力攻击，五日之间全境沦陷，太守公孙度自尽身亡。”
听到这条消息，皱了皱眉，却也没有说话。
“秘枢长使郭大人，先后向西羌各部以及黄河以南的北地，上郡，西河，云中，朔方，五原等六郡之地，廉价提供龙城生活物资，同时开放自由交易、迁入政策，已初见成效。”
“尤其是那六郡羌胡混居之地，那儿的百姓本多贫苦，加之连年战乱，虽然各部首领极力限制，也仍有不少人偷偷南下投入龙城。”
刚刚皱起的眉头转眼便被这则好消息给抹开了：“呵，还是奉孝知我心意。”
“此外，我朝已经向刚刚收并不久的荆北各郡发拨派遣了大批物资和军士，那里已经被四位军师定为未来的前线重地。”
“不错，不错，该当如此，所以说有智囊团就是好，生活轻松又自在。”
见苏茗儿收起了书信，便问道：“那个攻占辽东的不明势力有更加具体的情报么？”
“只知道他们的帅旗上秀了条黑龙，兵甲也多涂染了黑色。”
苏茗儿想了想补充了一句道：“这条情报是从东面传来的，未必到了郭大人手上，他若是知道了，应该会派遣人手前去细探。”
“嗯…暂时也只能这样了，若是有了新的消息，记得第一时间报于我知。”
独孤明话音刚落，便皱了皱眉，转眼瞧向内院门口处。
一阵嘈杂声传了进来。
院中余下三人也都转眼望了过去。
“姑娘！姑娘慢来，请容小的先行通报一声，姑娘！”
有两个男声在不断劝阻着，却似乎并没能止下不断靠经的脚步声。
见对方如此跋扈，独孤明心中微恼的同时，困惑更甚。
貂蝉黑纱黑裙，在这个算得上雅致的小院中先得那么刺眼，她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门外拐角处。
身后两步外，田信长身着白衣，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跟在她身后，左袖空荡荡的飘着，右手提着近人高的‘斩八百’，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独孤明眉头舒缓开来，连忙起身迎了上去，笑道：“原来是师妹和信长来了。”
“师兄…”
两天三夜的马不停蹄，当真正看到他安然出现在眼前时，貂蝉只是艰难的道出了如此简单的两个字。
田信长也是微微躬身道：“独孤少爷。”
独孤明向他含笑点点头，又转向貂蝉，见她的肩膀微微有些颤抖，伸出右手搭上一边，轻轻拍了拍：“没事了，我不是好好的嘛，因为这边有些事要布置，知道你也平安，便没有急着回去了，你可不要生气才好。”
貂蝉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蕴在双眸中的晶莹还是缓缓流了下来。
独孤明有些挣扎，终究还是抬手拂过她的脸颊，替她抹去了泪水：“好了，别哭了…”
突然，他的目光一凝，死死的盯着那面纱，僵住的手掌轻轻颤抖，半晌，寒声问道：“是那天发生的事么？”
貂蝉反应过来，想要闪躲，却发现他的左手也用力抓住了自己。
“嗯…”挣了几下没有挣开，只有微微低下了头，声若蚊蝇。
独孤明拿大拇指轻轻拂过，隔了层纱，也依旧能清晰的感觉到疤痕。
左手牵着貂蝉转身往屋里走去，冷冷的声音传来：“信长你守在门口。”
“是！”
田信长应了，跟在两人身后，待他们进了房，阖上房门便转身立在门口。
那架势，自不用再多做解释。
徐庶见状也没有多问，来到苏茗儿身前，拱了拱手，开口送客：“茗儿姑娘，万分抱歉，只怕今日主公他们无法得空了。”
苏茗儿点点头，回了一礼：“上官客气，奴家明日再来拜访。”
又和妹妹作了个别，转身领着众人去了，只听得隐隐约约的悄声细语传来。
“传闻貂蝉小姐美若天仙，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虽只是一双眼，便也是足以羡煞许多人儿了，只不知那层纱下面会是怎样的一张容颜。”
“统领，属下好像隐约间瞧见…一道刀疤…”
苏茗儿听了，娇躯一震，回过身看了眼那扇关闭了的门扉，喃喃道：“难道真是天妒红颜么？”
……
宇文界，小小的竹楼中，芈月盘膝而坐，身上似有一道道彩光流转。
喵了个咪卧在她双腿上，一脸享受的样子。
忽然，周身流光消散，疑惑的抬起了小脑袋，还未来得及发声质问，便被抱在了怀里。
一转眼，便看见了自己那个遥远记忆中的旧主，兴致缺缺。
再一转眼，盯着那个黑衣姑娘细细瞧了瞧，跳下地来凑近她脚边闻了闻，欣喜的欢叫一声：“娘呜~”
两只小腿立起，伸长着小手扒着貂蝉的裤脚，像是个要抱的孩子。
见到这般举动，独孤明身上的寒意也消散了些，勉强笑了笑。
貂蝉见到芈月，不着痕迹的抽回了手，福了福身：“师尊。”
礼罢，便又蹲下身抱起喵了个咪，逗弄道：“你也想我了吗？”
喵了个咪一个劲的拿脑袋蹭着她，很是亲昵的样子。
“姐姐，貂蝉她…”
“我知道了，走，先回谷。”
三人转瞬之间又出现在了竹楼前。
芈月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小明你侯在外面，貂蝉，随我进来。”
貂蝉回头看了眼自家师兄，便跟着进了楼。
木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阖上，挡住了独孤明的视线。
芈月一直走，瞧见从楼后竹台转出的甄宓，也不为貂蝉引见，只点了点头径自走去。
甄宓见到两人，福了福身。
貂蝉回了个礼，带着疑惑继续走，跟着进了一间内屋。
芈月转过身，盯着喵了个咪道：“小家伙，你还不出去？”
喵了个咪不情不愿，跳下地，翘着尾巴，丰满小屁股一扭一抖间便出了房间。
房门无风自闭，芈月细细打量着貂蝉，眼中光华闪动：“貂蝉，你受苦了，坐下和我说说吧。”
貂蝉声音带着颤：“师尊…”
清风钻过竹缝儿透了进来，荡起几缕青丝，小小的房中，只剩下一道柔和的女声在低声轻语。
“你后悔吗？”
轻轻咬了咬唇，坚定的摇摇头道：“不后悔。”
“我也是呢…”
“以前也有人问过我与这相似的问题，而我的回答也和你如今说的这般。”
貂蝉微微一愣，看了她一眼，只见得一双正在追忆幸福的目光。
“小明他和我说，他要待得成就化神，助我脱了灵身恢复自由，才会成家。”
“虽然他没有明言，但我知道他是要娶我的。”
浑身一震，眼中泛起一层水雾，轻轻咬着唇低下头去，不让她看见自己的表情，一双小手紧紧抓着纱裙，揪起两团。
“那么，你会嫁给别人吗？”
没有回答。
“如果有人拿这样的问题问我，我知道我的回答是什么。”
“所以我便想，我们对他的感情这般相似，兴许答案也是一样的罢。”
貂蝉泪水轻轻流淌，浸湿了面纱，低声呜咽。
“我也知道，小明对你不只是简单的对待师妹一般，在你我二人之间，他会为了不伤害我而伤害你，但他不明白的是，你的一生若毁了，他的一生也难快乐，那么我又如何能开心的起来呢？”
貂蝉猛地一颤，抬头盯着她，一双水汪汪的眸子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深藏的期盼。
只见她走近身前，一只素手搭在自己肩头，一股暖流淌过全身，三处留有刀疤的地方一阵酥酥痒痒之感。
“妹妹，我会给你留下些印记，这般，我们三人，也都更能说服自己在一起生活。”
貂蝉听了，一把抱住芈月，轻声唤道：“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