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下的雨,地面还没有完全风干,官道上带着的泥泞显出四道车辙,除了夹杂在车辙中间凌乱蹄印,侧面还有一连,看起来应是单骑。
“师伯师伯,快看,前面那座城是不是就是邺城啊?”
清脆的声音响起,惊起了西面不远处的林间飞鸟。
独孤明穿着青色做底的锦袍,一副富家才子的模样,听到问话,拿她有些没辙。
“云禄丫头,和你说了,要叫大兄。”
说罢,盯着前方笼在夕阳余晖中的宏伟灰黑城池,赞叹道。
“不错,邺城到了。”
马云禄做了个鬼灵精的娇俏表情:“知道啦~大兄!”
貂蝉换回了一身粉紫裙衫,只是面上多了层面纱,正色道:“云禄,坐下,我们此行万不能暴露身份,在城外还不打紧,若是进了城还这么胡闹,可是会累得大家有性命之忧的。”
见貂蝉见责,收了嬉皮笑脸的模样,绷着小脸正襟危坐,应道:“是,师...嫂嫂,云禄知道错了。”
貂蝉俏脸微红,好在有面纱遮挡倒也没人瞧见。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独孤明淡笑着道了句,续道:“元直,信长,天色已晚,城门可能快要关了,我们加快速度。”
“啪!”“啪!”
“吁吁~”
长鞭一次次催下,可怜的马儿卯足了劲头拉着车厢飞驰,所幸车中皆是苗条之人,若是换了是宇文城主那样的身材,只怕还要多受些罪。
很快,一行八人便来到城门口。
城门吏远远瞧见这两驾马车的装饰,眼睛一亮,持戟一横,喝道:“站住,你们是打哪来的,进城做什么?”
独孤明翻身下马,拱手道:“回禀军爷,在下杜甫,字文泽,渔阳人士,家父盼曹将军久矣,如今终于等到河北一统,便决定举家迁居至邺城,也好一瞻曹将军威颜。小的性急,便携了弟妹夫人先行一步,想要好好赏玩赏玩。”
门吏不置可否,淡淡应了:“是吗?”
径自来到车厢前,伸手掀开车帷,瞧见苏家姐妹时,眼中一阵艳羡。
“阁下真是好福气。”
边说着话又走向貂蝉她们的车厢,刚掀了一半,便被旁边伸来的手挡住。
“军爷,在下绝不敢欺瞒你,只是这车中除了内子还有两个未出阁的小妹,怕生得紧,还望军爷多多包涵。”
独孤明不着痕迹的取出一小块碎金子,悄悄递了过去。
门吏喜上眉梢,很是利落的放下了帷幔,并指捏过金子,转手一翻便不见了。
“行了,进去吧。”
“多谢军爷。”
目送着独孤明一行人远去,门吏犹自喃喃自语:“他娘的,有钱就是好,生的还没老子俊,媳妇儿倒是一个比一个漂亮。”
又捏了捏掌中的物事,嘿嘿直笑。
……
他们的马车固然不小,可放在邺城的主干道上却也占不了多大的地儿。
几人边驱马前行边四处观赏,毕竟是曹操首府,加上当初从南岸迁过来的三郡人口,此时的邺城论及繁华程度,只怕比起鼎盛的洛阳也只是稍稍逊色罢了。
五个女子坐在车中,透过车窗张望着,眼中虽都带着好奇,可叽喳不停的也只有马云禄一人。
“那里怎么有这么多高塔,是做什么的?”
“啊!糖人儿!可惜那老伯收摊了。”
“那是什么,看上去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
若不是貂蝉坐在身侧,只怕早就跑得不见了人影。
独孤明脸上带着笑,自从她被貂蝉收做徒弟,在宇文界住过这么些日子,性子更加活泼了。
又不由得回忆起当日她第一次进龙城的模样,虽然邺城比之龙城还是稍有不如,可也有着北国独有的特色,也难怪她这般了。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看,直到天色暗了下来,街头的商贩也几乎不见了踪影,独孤明才想起还没落脚的地方。
“咕~咕呜呜~~~”
大概是话太多了,饿得也快。
马云禄毕竟还是个小姑娘,不禁羞红了脸,空气为之一静,众人皆笑。
四下里打量了一番,独孤明指点着不远处一片光亮处:“我们去那边看看,今天就随便找个地方歇脚,吃饱喝足好好休息一晚。”
不多时,马儿在一间颇具规模的客栈前站下。
目光环视一圈,又细细打量了眼前的客栈,满意的点点头,回首道:“今晚就在这将就一夜吧。”
说着,翻身下马,当先迈开步子。
“哟,客官住店吧,几位?”老板斜眼里一扫,殷勤的迎了上来,招呼着小二:“快去牵马!”
“诶”
“八个人,四间上房,麻烦掌柜再为我们送些酒菜,随意拣些招牌的上就是了,要快。”
伸手递过一片金叶子,老板立马眉开眼笑,忙不迭应道:“诶诶,我这就吩咐厨房,客官稍待,马上就来。”
快步走向厨房,口中吆喝:“四麻儿,赶紧领几位贵客上去,四间上房,麻利的。”
“来了~”
一个满脸麻子的小厮点头哈腰的来到近前:“各位,请随我来。”
“几位客官是头一次来吧,要说我们店可是百年老店…”
独孤明听他一路絮叨,嘴角微微抽搐,就你们家这内饰,还百年老店。
终于,站在一扇开启的房门前,独孤明开口问道:“四间房是连在一起的么?”
“是的,专程为几位准备,也好方便走动。”
四麻儿谄笑着应了声。
“元直,信长你们住这间,两位弟妹,云禄,玲绮,你们住中间那两间房吧,红昌,你随我来。”
众人没有异议,领着貂蝉向前走去。
“小二,快些上酒菜,本姑娘饿啦。”
“诶,马上来。”
听着隔壁房间传出的声音,独孤明揉了揉眉头,看了眼门口的四麻儿,转头对貂蝉道:“红昌,你身上可有碎银子?”
四麻儿脸色突然有些不自然,细细打量面前这对男女,有些不可置信。
貂蝉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伸手递过一小块碎银子。
四麻儿立刻恢复了笑脸:“谢公子夫人赏,二位可还有什么吩咐?”
独孤明摆了摆手:“你去吧。”
“是!小的告退,你们的酒菜马上就来。”
见他恭敬的阖上门退了出去,苦笑一声:“看来身上还是得多备些碎银子才好。”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空气自然而然的安静了下来。
此时的独孤明却是没有什么别的心思。
看着貂蝉默默地取取下面纱,那张本应无暇的脸庞上有些一道淡淡的狭长疤痕,心中一痛。
两人都没有说话,却也都没有觉得尴尬。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同时传来的还有掌柜的声音。
“进来吧。”
“客官,小店为二位准备了几道拿手好菜。”
掌柜说着话,让开身子,小厮端着菜盘子上前,轻轻端出置于桌上。
“这是...”
独孤明打断了他的话语:“掌柜的,听说你们这是百年老店,那想必你对邺城很是熟悉了?”
掌柜听了前半句,眼珠子直转,待听罢后半句,展颜道:“客官,别的不敢说,小的世代居于此地,家中也颇具人脉,对这邺城可算是熟的不能再熟了,即便偶有不知,我也可托好友探听得到。”
“那好,我有一事相托。”
“客官请吩咐。”
“在下想在邺城定居,内子喜静,好山水,可家中小妹却又最喜爱瞧热闹,不知掌柜的能否为我寻几处好宅子?”
瞥了眼内屋的身影,掌柜的问道:“不知客官家中共有几人,对银钱方面又是否有所不便?”
“钱的事不用担心,至于家中...算上家丁仆役,约有五十人上下。”
“小的明白了,这事不难办,明日我便可答复客官。”
独孤明伸手递过一块碎金子,道了声谢:“有劳了。”
掌柜的眯缝着眼接过,连道:“小事小事,能为公子效劳,是小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