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婢女在走廊上点起了一排蜡烛,霎时间廊内明亮清晰,萧言手里拿着箱子,脸色阴沉闷郁,萧利没有回避他的目光,毫不畏惧瞪着萧言,仿佛他并没有做错事。
唐少元则在一旁跪着,内心惶恐不安,脸色死灰。
萧利明知故问,抢先问道:“爹,你怎么在这里?拿我的积蓄箱做什么?快还给我。”
萧言听到儿子这话,再也忍不住,怒道:“你还有脸说出口!告诉你,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休想再用府里的一文钱,你的所有财物全部没收!”
萧利冷笑道:“你凭什么这样处罚我?”
萧言道:“就凭我是你爹!”
萧利气道:“爹,那我犯了什么错?你要没收我的财物!”
萧言道:“你还跟我装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好事!今晚你叫更浪弟留在府中要干什么?是不是想拿这箱财物去换一个妓院里的贱货?”
萧利大声激动道:“她不是贱货,她是我的女人,我喜欢她,心甘情愿,和你没有关系,你无权干涉我。”
萧言虽然还隔萧利三四步远,但他一个巴掌扇过去,萧利竟然连牙齿也给打碎,半边脸肿得不成样子,人更是侧跌地上,口中鲜血不止。
萧言怒道:“我怎会有你这种儿子?死了还好些!”
萧利真的被萧言打怕了,他毕竟年轻气盛,把自己的性命看得重于一切,想到萧言接下来还可能有的严厉打罚,他就浑身颤抖,伏在地上,口齿不清地道:“爹……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萧言道:“你以后如果再敢去见这个贱货,我一定打断你的腿。”
萧利含着眼泪,连连称喏。
这时候,走廊另一端卧室的门被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女子。
唐少元偷偷瞟了一眼,蓦然大吃一惊,她姿色秀丽,身形柔美,皮肤雪白,此时刚刚起身下地,长发散开自然垂在玉背后,穿着一袭粉赭衣宽松睡袍,给人端庄贵雅之感,年纪大概在十七八岁。她款款步至三人附近,先给萧言敛衽施礼,再弯身跪在地上,对萧利拱手一揖,然后回首对萧言道:“夫君已经知错生悔,祝滢恳请爹你饶过夫君,如果爹你还要处罚夫君,祝滢愿意替夫君承受。”
唐少元心中暗暗惊讶,什么,原来她是祝滢!那原先在车中看到的人儿又是谁呢?她叫什么名字?同时他不得不替祝滢感到极度惋惜遗憾,她这么好的女子,竟然嫁给了萧利这种缺德劣品的无良纨绔,也不知是不是萧利前生修来的福分。
萧言对这个儿媳妇可是非常满意喜欢,而且借着祝况的关系,他也不得不给祝滢三分面子,当下面色转缓,语气稍微平和了点,深吸一口气,道:“你的财产我暂时没收,等你有改过之后,我自会还给你,另外你半年之内,不准离府,给我好好练练武,不然我担心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萧利堂堂一个男子汉,竟忍不住嚎啕大哭。
萧言气还没全消,突然眼神一转,看了唐少元一眼,厉声道:“这个狗奴才不懂规矩,胆大妄为,应该要就地处死,以儆效尤。”
唐少元心中悲叹,此命休矣。
祝滢却开口为他说话,道:“他不过是受主人之令,不敢不从罢了,身不由己,否则我夫君定会处罚他的。他是无辜的,如果爹你就这样处死他,府内忠诚不二的下人会怎么看您?”
萧言觉得她说的有理,点点头,对萧利道:“你给我好好管管你的狗奴才,还有,你以后每晚必须和滢儿睡,不准再分房睡。”
萧言说完后,便拂袖而去。
唐少元经历生死,小命系于萧言一念之间,此刻不禁有种再生为人的感慨,心中当然升起对祝滢的无比感激之情。
祝滢拿着手帕温柔仔细地替萧利擦着嘴边和下巴的血液,一张秀脸上全是关切,轻声道:“夫君,爹打得好重,你好点了吗?”
她不问还好,问了之后,萧利勃然色变,猛力把她推倒在地,愤声叫道:“你别再假兮兮地来骗我了,你当我是傻瓜吗?今晚爹之所以会来,就是你告诉他的,你们合起来算计我!”
祝滢躺在地上,悲声道:“夫君,妾身冤枉,我真不知道爹来了,怎敢欺骗夫君您。”
萧利口齿不清地冷笑道:“是吗?你真会装,我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你就是想让我专宠你一人,要我远离含春,每天陪在你身边,现在你目的达成了,你高兴吗?”
祝滢被萧利这样一说,她忍不住流下眼泪,泣道:“夫君是妾身的丈夫,难道就不应该多多陪陪妾身吗?我虽然貌丑愚笨,也是正经闺秀,含春再合夫君心意,终是风尘娼妓,夫君当自……”
“啊!”祝滢还没说完,就惨叫一声,萧利一拳重重打在她肚子上。
萧利吼道:“你这贱人,你有什么资格说含春,你再说一句,我就打死你!”
“姐姐,姐姐。”一个熟悉的人从祝滢那间卧室跑到她身边,跪下来对萧利道:“姐夫,求求你,放过我姐姐吧,她是胡说的,她再也不敢了,我保证。”
唐少元瞧着来人,心情复杂,原来是她,他暗恋苦思的心上人竟然是祝滢的妹妹。
萧利站了起来,他冷冷道:“祝涟,你们姐妹最好以后离我远点,哼!”
唐少元看着萧利走下楼的背影,对他生出浓重鄙视和厌恶,他从没想到一个丈夫可以像萧利这么混账,丝毫不讲夫妻情义,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而祝滢性格也太温恭顺从了,她和萧利简直是两个极端世界里的人。
祝涟替祝滢揉着肚子,扶起她,道:“姐姐,你脸色看起来好苍白,是不是很痛?”
祝滢凄然一笑,摇摇头,道:“不,我好多了,我们进屋睡觉吧,你明天还要赶路。”
祝涟突然抱住祝滢,道:“姐姐,我不想走,我想陪着你。”
祝滢摸着祝涟的后背,笑道:“我也想啊,但爹是不会同意的,而且你也要马上嫁人了,怎么可以在我这里呢?”
姐妹情深,祝涟再也不能控制,双眼一红,眼泪夺眶而出,哀怨抽泣,哭啼啼道:“我不想,我不想,我就想待在你身边,自从娘死了后,就只有姐姐你疼我了,我如果跟爹回相县,就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祝滢亦不由感慨二人分离在即,可能再无相见之日,以爹的个性,绝对只会顾及他的利益,把妹妹嫁给一个和萧利类似的男人,两姐妹将遭受同样悲凄的命运,心头一阵感伤。
唐少元在一旁呆呆看着她们,他有点明白当初宁婉雅听到老爷要把她许配的时候,那种焦急慌张的情绪了,原来生在这些达官富人之家的千金小姐,命运大多都是无奈的,她们不能选择自己的人生伴侣,只能被动接受,如果不幸碰到一个像萧利这样的夫君时,一生就注定只有寂寞孤老哀怨悲凄的下场了。
“喂?你怎么还不走?”祝涟突然对唐少元道。
唐少元愣了愣后,匆匆站了起来,可是因为他跪的太久,膝盖剧麻,人直接摔倒地上,模样狼狈。
“呵呵。”祝涟被唐少元弄得笑出声来,转泣为笑。
祝滢也转身瞧着唐少元,看了看后,道:“你是少爷新买回来的奴仆吗?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唐少元好不容易站直身体,听她发问,条件反应地弯腰低头答道:“小人并非少爷的奴仆。”
祝滢起了好奇心,道:“哦?是吗?那你今晚为何要帮少爷做这种事呢?”
唐少元回想此事,实在是一言难尽,他支支吾吾,欲言又止,表情矛盾。
祝滢见唐少元虽然比她小了几岁,人长得却还不错,而且相貌忠实质朴,不禁内心对他很喜欢,她来了兴趣,起身走到唐少元面前,笑道:“我们进屋谈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