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征南将军府
“方今天下云扰,群雄虎争,英豪踊跃,张声大视。主上以神武之姿,诞膺期运,借势破曹贼于赤壁,败刘备于夷陵,斩于禁于襄阳,此三虏者皆乃当世雄杰,皆摧其锋,威名响彻宇内。
今荆扬见众,自足图事,但当畜力而后动耳。昔景升公创基,兵不一旅,单骑定荆州,而开大业。主上承运,拓定江表。臣闻治乱讨逆,须兵为威,农桑衣食,民之本业,而干戈未戢,民有饥寒。臣愚以为宜育养士民,宽其租赋,众克在和,义以劝勇,则河渭可平,九有一统矣。
然方今四海未定,当须民力,以济时务。今兵兴历年,见众损减,主上忧劳圣虑,忘寝与食,将中兴汉室,以济洪业,臣闻志行万里者,不中道而辍足;图四海者,匪怀细以害大。今山越在境,荒服未臣,翌日主上兴义师,北伐中原,反致心腹之患,悔之不及。
臣蒙主上知遇之恩,纳臣于凡品,臣虽不才,然蒙主上不弃,此生愿殚精竭虑,以供趋奉,虽九死不悔,遂献策于御前,自古攘外必先安内,今袁氏覆灭,曹贼窥望,克敌宁乱非众不济,而吴中山越旧恶,依阻深地,夫心腹未平,难以图远,可大部伍,取其精锐,为我所用。
各保疆界,明立部伍,此乃一策,但缮藩篱,不与交锋,此乃二策,待粮趋熟,抢收于内,此乃三策,如此三管齐下,则山越饥穷,渐出降首,皆当抚慰,徒出外县,一视同仁,则山越之患尽除······此乃万安之计,望主上深察之。”
征南将军府白虎堂中,楚侯刘琚端坐于上位,手中拿着一封策论看得津津有味,书面上首“平越策”三字,颇为醒目,看罢之后,刘琚大声喊了一声好,并令黄嗣将策论传于下首诸葛亮等一干心腹重臣阅览。
待群臣览毕,刘琚笑吟吟道:“诸君既阅之,敢问此策论如何?”
诸葛亮轻摇羽扇,好奇问道:“此平越策大善,智虑深远,实乃谋国之策,若以此行事,则山越可定也,却不知此策论乃何人所作?微臣竟不知也。”
蒋琬亦附议道:“山越乃蛮夷之辈,冥顽不灵,自持山高路险,征剿不利,今日伏顺,明日复叛,如此再三则江东永无宁日,望主公遣一大将讨之,恩威并抚,剿抚并用,降服其心,使其归化,永为臣民,正应此平越策,此等高士,若为主将,居中调度,征讨山越,则无往而不利。”
刘琚仰天大笑道:“知我者孔明公惔也,来人,召其入内,长秋。”
“召秣陵水军都督陆逊入内。”
言讫一个白衣儒袍书生信步而入,只见其身长八尺,面冠如玉,剑眉星目,正是奉诏而来的陆逊陆伯言。
陆逊上前大礼参拜道:“末将拜见主公。”
“伯言快快请起。”刘琚绕下案前,将其扶起道,
“哈哈!适才孤拜读了伯言平越策论,甚为感佩,席间诸君皆好奇此乃何处高人所作,故而冒然召伯言前来相见。”
刘琚遂将陆逊逐一向群臣引荐,双方各自互道姓名,寒暄过后,刘琚赐座于上首,以示恩宠。
王粲捋须笑道:“后生可畏啊!近闻伯言方才而立之年,却有此远见卓识,我等不及也。”
陆逊拱手回礼道:“王公过奖了,逊不过一介书生耳,才德浅薄,别无所长,惟有这些年盘踞吴中,领兵与山越作战,略知山越兵事,故而在诸君面前献丑了,万勿见怪。”
刘琚心情大好,笑道:“伯言谦逊有礼,倒是人如其名,却谨慎过矣,如孔明身负经天纬地之才,亦与伯言年纪相仿,伯言何以妄自菲薄?孤素知伯言之才,欲委以重任,万勿推辞!”
陆逊忙拱手一礼道:“多谢主公厚爱!”
“观君一席策论,受益良多,甚合我心,山越不平,不足以定江东,江东不定,则不足以谋远图,孤自领兵平定江东一年有余,幸赖子布子初运筹帷幄,方民心大定。”刘琚袍袖一展,负手在白虎堂中来回踱步,声若洪钟道,“山越等蛮夷之辈桀骜不驯,在先汉之时,便乃江东肺腑之疾,此番孤欲平定山越,上承天意,下合黎庶,若此战功成,则泽被千秋之旷世之功,伯言深谙韬略,常年督军讨越,颇有成效,此等重任相托,舍你其谁?今好男儿不建功立业,更待何时?”
“秣陵水军都督陆逊何在?”刘琚大步迈回帅案前,厉声喝道,
陆逊撩开袍裾,长身而起,躬身一揖道:“末将在。”
“孤拜你为平越将军,领丹阳太守,节制吴中六万大军,督军平越,不得有误!”刘琚朗声下令道,
陆逊心中感动不已,昔日楚侯以忠义感化自己之时,便应诺将来出将入相,建功立业,想不到机会那么快就来了,使得陆逊有点措手不及。
然陆逊毕竟乃持重之人,推辞道:“臣乃一介书生耳,才德浅薄,难负众望,威信不足则生祸乱,必误大事,且赤炎军帐下文武皆乃主公故旧之臣,臣年幼望轻,还望主公另择贤能。”
王粲在一旁进言道:“主公,此有何难?昔日韩信弃楚归汉,萧何举荐于高祖,欲拜其为大将军,唯恐难以服众,遂筑坛会众,赐假节钺,印绶兵符,而后威行令肃,今主公宜遵此礼,可效韩信故事,择日筑坛,拜陆伯言为平越将军,假节钺,则众人自无不服矣。”
刘琚奋袂而起,激动道:“善,便依仲宣之言行事,望伯言切勿推辞。”
“末将领命。”陆逊郑重地跪拜稽首,遂拱手道,“然臣尚有不情之请,还望主公应允。”
“伯言但有所请,孤自当应允,且速速道来。”刘琚问道,
“此番欲平山越须剿抚并用,末将昔闻山越宗帅祖郎为孙讨逆所擒而降,今骤闻孙氏覆灭,俱复叛矣,祖郎力大无穷,使得一双铜锤,有万夫不当之勇,惟有仰仗主公麾下关张黄等虎将之威,方可威慑祖郎也!”陆逊进言道,
刘琚笑道:“这有何难?孤应允便是。”
陆逊拜谢,附言道:“然素闻关将军性情孤傲,恐其口服心不服,恐误军机大略,劳烦主公勿辞辛劳,代为陈说安抚。”
“哈哈哈!”刘琚爽朗大笑,指着陆逊笑道,“好你个伯言,连孤都算计在内。”
陆逊脸一红,拱手道:“主公圣明烛照,臣献丑了。”
白虎堂中群臣闻言皆嗮然而笑,好一副君臣和谐的局面,即日起,天下可大治也。
时近盛夏,天高云淡。
一队百余铁骑飞奔而至,当先一人面如重枣,另一人燕颔虎须,正乃赤炎军虎将关羽张飞是也,站在阔别已久的襄阳南门外,仰头眺望着眼前依旧巍峨的城墙,心中感慨万千。
时光转眼即逝,当年他们兄弟二人随着兄长刘备寄寓人下,虽能纵横寰宇,割据城池,然屡战屡败,时无栖身之地,蹉跎半生,以至于兄长自刎夷陵。
而后刘荆州履行诺言,救出兄长唯一的血脉刘禅,自此投入刘荆州麾下,至今两三年有余,赤炎军却如风卷残云般席卷江南,已历三世的江东孙氏在这样的攻势下,轰然崩塌,至此虎视东南,二人随着刘琚东征伐吴,亦奋勇杀敌,纵横江东,建功立业,从未想到纵横沙场如今日般酣畅,而关羽更是在雀洲一战,以少胜多,降服数万敌军,威名响彻宇内,世人皆称颂为一代名将,关公威名可止江南小儿夜啼也。
时别近两年,关张二人再次打马穿过襄阳主道熙攘的人流,径直赶往征南将军。
坊市的繁荣景象分毫未改,然二人的心境与目标却愈加清晰,昔日桃园结义,共匡汉室的誓言尤音在耳,滚烫的理想抱负几乎快要冲破心胸,喷薄而出。
兄长,你毕生所愿由我兄弟二人替你完成!
夏日惊雷一响,天说变就变,转眼一场迅疾的大雨便突然间倾盆而下。
淋湿了衣甲的关张只得先打道回府,命人准备了热水,简单洗漱后换了一身轻便的袍服,吩咐府内管事取来蓑衣斗笠,策马奔过已无行人的街头,往征南将军府复命。
而刘琚难得回来,为了赢得夫君欢心,答应为儿子刘襄寻一个蒙学名师之事,刘琚的日常起居皆有蔡姝亲自伺候。
楚侯爱玉,府内皆知,故而刘琚所戴玉冠皆楚地开采的上好玉石,由最顶级的工匠打磨而成。
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刘琚在蔡姝的服侍下,玉冠紫袍,面冠如玉,一如既往的英气逼人,看得已为人母的蔡姝满心欢喜,轻轻倚在怀中,享受着难得的温存。
召平妻黄月英带着孩子们前来前厅用膳过后,刘琚带着两位妻子前往后院散步。
这场伴随着惊雷的夏日大雨,在后院廊檐下挂出了一排水帘,立于廊下的刘琚少有地陪着两位夫人赏花,瞧着庭院中被吹摇折腰的各样花枝,哭笑不得。
夏日百花齐放,招蜂引蝶,争奇斗艳,正是赏花良时,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阵雨搅了雅兴,转眼就化为泡影,变成赏雨。
蔡姝虽为人母,还是改不了大小姐脾气,挽着刘琚的手臂,撒娇道:“将军好不容易陪妾身等赏花,一场大雨生生搅了雅兴,烦死人啦!”
刘琚却笑着安慰道:“临亭赏雨何尝不是一场雅事?雨乃上苍所赐,预示着今年风调雨顺,近些年来荆州与东吴战事连连,百姓总算有个好收成。”
黄月英温柔笑道:“夫君忧国忧民,实乃百姓之福也!”
刘琚拍拍她的手,看着院落中的花儿,轻声吟道:“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将军志在天下,妾身等只能谨守门户,使得将军无后顾之忧,已无憾也。”
言讫刘琚看着身边的两位夫人,拉过二人的柔荑,温柔笑道:“有劳两位夫人操劳了!”
恰在此时,黄嗣为难地上前来禀报,本是主公主母难得的相处时光,只得硬着头皮,却能感受到主母蔡姝的杀人眼神。
刘琚闻言失笑道:“果为伯言言中也。”遂向夫人表达歉意,径直往白虎堂接见关张二人。
“主公,陆逊不过区区一介籍籍无名之辈,实乃平生未闻,恐难堪大任,唯恐贻误军机,遍观江东诸将,惟有鲁子敬智勇双全,足以服众望,胜过一书生。”关羽一脸倨傲之色,丹凤眼一眯,抱拳道,
刘琚不置可否,淡定道:“两位将军忠义,孤自知也,然鲁子敬乃吴侯心腹旧臣,素得军心,孤初定江东,岂能轻授兵权?反观陆伯言乃吴郡郡望世家子弟,其叔祖父陆康死于孙策之手,与孙氏有着血海深仇,昔日于合浦讨伐山越多年,深谙将略,颇有建树,然其为吴主所忌,郁郁不得志,孤素来有识人之明,与其一见如故,秉烛夜谈过后甚为折服,你等观此人足可用否?”
关张二人一脸尴尬,惟有张飞嘟囔一句道:“唯恐其如赵括一般是纸上谈兵之辈。”
“山越乃蛮夷也,自恃蛮勇,向来不服王化,云长雀洲一战威名远播,此番讨贼还须仰仗云长翼德虎威,一来拜陆伯言为将,尚须其居中调度,总揽全局,剿抚并用,此仅非兵事,乃霸府大略,你等当以国事为重啊!两位将军定然非因私废公之辈。”
二人听罢羞愧难当,答道:“末将等不敢。”
“孤素闻两位将军深明大义,平定山越乃利在千秋之壮举,望你等顾全大局,除去此肺腑之患,我等便可屯田养军,休养生息数年,引军北伐中原,攻灭曹贼,则汉室可兴也。”刘琚大袖一摆,躬身一揖道,
关张二人大惊,忙单膝跪地抱拳道:“如此,末将等唯主公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