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又是十五,月明风清。本是阖家团圆之日,一个地方却异常热闹。
“先生有言,今日所待之人,乃广陵白氏二公子白一矢。”一小童在楼上宣告众人,下方众人无人反驳,拱手曰:“是。”小童继续说到,“白公子,请上楼。”言必,大门打开。
白一矢又一拱手,抬步走向门中,无人相随。人进,门关,月光下,“闲楼”二字,衬得发亮。
这一幕所有人见怪不怪,众人议论纷纷,“下月,我定要再来。”闲楼,位于皇城,却不受限于皇城,闲楼之主,公子无衣,更是神秘,无人知晓他从哪儿来,只知他背景强大,各家相争,却不依附于任何家族,然更值得一提的是,他乃是这世间第一公子,知天下事,通古今义,无人与其争辉,因不知姓名,众人皆称他为,先生。
闲楼每月十五会有一场答疑,众人献礼,先生不问礼品珍贵,不问来人身份姓名,只挑选自己看的上眼的东西,答东西主人一个问题。机会难得,却人人趋之若鹜。毕竟世事纷乱,时局动荡,求一安身法,最为重要。
白一矢走上楼,隔着屏风,他拱手,“先生。”一声音传来,“坐吧。”声音不大,却深入人心。
“你想要问什么?”
“先生可知我的身份。”
“自然。”
“如此身份,当如何?”
“即来此地,你就知晓自己当如何。你只有一个问题的机会,不要浪费时间。”
“恕鄙人直问,若嫡兄不器,自己是应当取而代之,还是尽力辅佐?若取而代之是为义或不义?”白一矢问出此话,鼻尖已是冒汗,此话大逆不道,有违道义,然一生如此,不问不快。
屏风后的男子,缓缓打开折扇,闻了闻。而后一下合上,放于桌上,传出一声脆响,白一矢又是一阵,心里一沉,以为这番话惹得男子不齿,正要告辞,却听见这句话。
“这自然要看,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男子声音不大,却撞击着白一矢的心,他失声,甚至有些急促,“何解?”
“你早有答案不是吗?”男子叹了一口气,“若单想和善度日,便尽力辅佐;若想一展身手,便不该止步于此。”
白一矢拱手,“谢先生。”他低头,眼里已满是泪水。无人能理解他的心情,在这世俗面前,他没有勇气去改变,而面前的人,给了他这份勇气。
男子挥了挥手,“报酬而已。”白一矢知道闲楼只负责答疑,不涉及万事,于是他颔首,“告辞。”
男子嗯声,继续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不曾看他。
白一矢出门,看着天上的月亮,知道了自己的决定。他白一矢乃是家主庶子,身份不比嫡子,若是嫡兄有为,他不会有异议,但嫡兄无能,让他单单辅佐,他做不到。而就在这里,白氏一族的领袖从此诞生。
而楼中的男子停止把玩,走出屏风,只见他一袭白衣,几根碎发垂在眼前,眉目如画,眼中似有星辰,唤着那小童,“小味,备车。”此时有人看见他定会惊讶不已,因为这闲楼的主人居然是这么一个年幼的少年。小童走进来,脸上净是笑意,这是他们公子,“公子,这么简单的问题,他竟然还要来问,不过看着他们顿悟的样子还真是……”
“你以为他是想要一个答案吗?”无衣勾了勾唇。
“不是?那他用绝世名扇换一次机会是干什么?”小味挠了挠头,满是不解。
“人啊,总是这样,总需要一个被公认的人来认同他。”
小味虽然不懂,但却也为他们公子自豪,他们公子就是这样,年少成名,风华绝代。
虽是十五,却满天大雪,路上满是积雪,马车缓缓的行驶着,小味在外面赶着马车,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公子,我们这是回小筑吗?”
“话多。”
小味耸了耸肩,谁知道你去哪?不过他也不再多说,突然他看见远方雪地里有一团什么东西耸起,隐隐还在动,他吓了一跳,急忙将马车停下,“吁-公子,前面雪地里好像有个人。”
马车里假寐的人睁开了眼,皱着眉头下了车,披着厚厚的雪貂,他一步一步的走向雪地里那一团,而此时的他还不知道,他走向的是自己此生的际遇和救赎。
雪地里的是个小姑娘,穿的单薄,小脸被冻的苍白毫无血色,男子相信不过一会儿,这个人定会被活活冻死。可他却不准备理会,毕竟他不是善人,也没有怜悯之心。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一双手拽住了他的衣角,他皱眉,看着地上的人,那个女孩子,睁着眼睛看着他,“先生,救命。”
女孩狼狈不堪,那一双眼睛却让人无处遁形,男子只觉得他的所有都浮现在女孩眼里,善恶,喜怒。鲜少有波动的他却在此时愣住,他蹲下来,将女孩抱在了怀里向马车走去。他身边的小味吓了一跳,匆匆跟上去,他知道公子可是有洁癖的,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公子与人亲密接触。
他将女孩放在马车的软榻上,“去小筑,快些。”小味急忙驾车,马车一路向前驶去,宽阔的雪地上只留下两道车轮痕迹,与月同时见证了这场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