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银杏是东京不可错过的一道美景。最近天气渐变渐冷,北风一波一波地催熟一树金黄。当天气晴朗、天空湛蓝的日子,便是观赏银杏的最佳时节。拥有百年银杏树步道的校园当仁不让地成了最具人气地。
今天晴空万里。临近中午从研究室楼里走出的夏雪沐浴着阳光,慵懒地晃了晃脖子。眼前的银杏大道上正游人如织,好不热闹。从未欣赏过校园美景的夏雪跟随着人流走进金黄的世界。大文豪果然名不虚传,将秋天银杏的灵动刻画得淋漓尽致。
“秋天到来,
蝴蝶已经死了的时候,
你的碧叶要翻成金黄,
而且又会飞出满园的蝴蝶”
——郭沫若《银杏》
头顶的树叶在秋风的伴奏下蝴蝶般翩翩起舞;它们映着灿烂的阳光,发出令人喜爱的光芒。夏雪有所不知,这儿就是被文艺范儿地称为“天使之路”的网红打卡胜地。好听的“天使”其实原本是“天屎”。因为这里的银杏树高大浓密,栖息的鸟类众多,如果春夏从这条路走过,经常会被从天而降的鸟粪砸中,顾名思义为“天屎之路”。嗯,“天使之路”,是不是天使才能走的路,夏雪不知道,但现在宛如置身在童话世界里确实一点儿也不为过。
沉浸在美妙秋色中的夏雪突然想起下午1点半还有课,况且还没有吃午饭,随即抽身准备向最近的食堂走去。电话在振动。
“喂——,夏雪!你吃饭了没呢?”
“还没呢!陆明诚,你怎么有气无力的呀!银杏叶好漂亮,校园里有好多人,我就跟着看了看。有几张照片拍得特别好,到时发给你!真得很美,你肯定会羡慕我的哦!”夏雪兴奋地说。
“我,我在去医院的路上……”
“什么?你怎么啦?”惊得差点叫起来的夏雪引得路人侧目。
“不是我,我没什么!就是我们一起来仙台的老涂,不知你还记得不,就是原来住在我隔壁的那位大哥。他老婆和孩子出事了!他们研究室组织大家去看红叶,都开的是私家车,结果老涂坐得那辆、司机停车时不小心撞到树上。老涂坐在司机后面基本没事,孩子坐在后排现在受伤被送进医院,但副驾驶上的老涂老婆被安全带勒住脖子当场去世了……。”
“啊?怎么这么倒霉啊!那应该刚来日本没多久吧?”
“是呀,上周才带着女儿过来的。老涂女儿才5岁,真是太可怜了!”
“那你也别难过了,路上买点啥先吃点儿。自己小心,去医院多安慰安慰老涂和他女儿吧!现在是人家最需要帮忙的时候,能帮就多帮点儿!”
“嗯嗯,仙台这边的同学我们一会儿到医院碰头商量一下,看看接下来的看护怎么安排吧。那你赶紧去吃饭,我先挂了啊!”
其实夏雪跟老涂不熟,早在还没出国前,有次在路上碰见陆明诚和一个偏老成的男子一起,打了个招呼算是互相认识了。老涂的老婆孩子素未谋面,但即便如此,夏雪的心理还是被说不出的悲伤淹没。刚出国一周就客死他乡,留下一个年幼的女儿,震惊和心痛除了为老涂的中年丧妻,也为那位已经命丧黄泉的嫂子。人生无常、人生无常,除此之外还能怎么解释呢?
冬天就像夏雪心中的阴霾一样步步逼近。十二月初的阴冷潮湿愈发加重心中抑郁的情绪。刘荣轩和程昊在忙于准备考试,天天不见踪影;李安琪每周只在专业课的时候去学校,而且时间还和夏雪不同。渐渐地每个人都开始了平日里独来独往的日常生活。夏雪经常能从陆明诚那里听到关于老涂的消息,说到老涂在亡妻的追悼会上哭得晕倒,夏雪在电话这头也抹着眼泪。万幸的是女儿的腿伤已彻底康复,所有的费用保险公司都负责承担。
冬日里的低落在每天午后短暂阳光那里得到疏解。渐渐地,日子又重新恢复平静。有段日子没聚在一起了,明天就是周末,几个同学约好周五晚上大家一起做饭聚一聚,地点就在刘荣轩楼层的公用厨房。每个人都有独立的房间,公用厨房就成了每楼层大家一起做饭、吃饭聊天的公共场所。在夏雪所用的厨房,经常会看到几个韩国留学生凑在一起吃吃喝喝的情景,辣白菜就是她们的最爱。
夏雪今天恰好在会馆,想着自己也做不出拿手好菜,饭前帮帮忙,反正饭后洗碗基本就是她承包好的。刘荣轩和程昊从学校回来时买好了菜,夏雪就早点儿过来啦。可是李安琪说好的6点半到,到现在7点了也没见到人影儿。给她打了几个电话,也没接听。饭菜全已上桌,几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都心不在焉的。突然,夏雪的电话响了。是李安琪!“夏雪,你们先吃吧,我骑车回来的时候被酒驾的车给撞了!”“怎么回事,要不要紧啊?”夏雪惊得站起来。刘荣轩闻声赶紧凑近电话。“左腿和左胳膊有些疼,一会儿可能要先去下医院。刘荣轩在不在,你让他接一下!”刘荣轩马上接过电话。然后说:“你们先吃,我去看看李安琪!”“我跟你一起去吧!”夏雪说。刘荣轩说:“我骑车速度快,你可能跟不上,再说晚上没准还需要你照顾她呢。”
原本热闹的聚会气氛骤变,几个人都开始默默地吃饭。夏雪心里越发地难受了,就讲起了老涂的事情。程昊也表示他听说了,为老涂深感痛心。都说日本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国家之一,这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初尝美好的夏雪被现实一点点惊醒。安全永远只是相对的,无论身处哪里,注意安全怎么强调都不为过!
晚上一直等到11点多,夏雪才见到刚回会馆的李安琪。她的左手和胳膊上擦破皮贴着胶布,左脚腕有些扭伤绑着绷带,但索性没有骨折。刘荣轩搀扶着她坐下。“到底怎么回事呀?”夏雪着急地问。“哎,倒霉呗!从成城那个车站出来,想着早点回来,就抄近道拐到一条人少的小道上。我骑得好好的,后面突然过来一辆车,感觉司机的方向盘不稳,左晃晃、右晃晃的,估计是喝了酒了。等到要拐弯时,那司机一个方向盘打过来碰到我车了。我情急之下朝左倒下了,结果那司机直接驾车就跑了。我扶着车子慢慢爬了起来,想着能起来应该还好不算严重。后来我就打电话报警了,警察说后面会再跟我联系的。哎!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那个肇事者呢,今天的医药费除国民健康保险负担的部分,其余都是我自己付的呢!”“快别想那么多了,没事就是最大的幸运啦。还好你对日本比较了解,以前跟师姐一起处理过交通事故,这要是我们遇到了,都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我帮你洗漱一下吧,这段时间你生活不方便,要洗洗涮涮的都我来哈。”“刘荣轩,安琪外出接送的活儿就交给你啦哈。”“嗯嗯,那是自然!”刘荣轩说着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我先回去了,你们都早点休息!”
有同学有好友相伴的留学生活无疑是幸运的。但如果是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遭遇语言不通,求助无门时,面对突如其来的横祸该如何是好呢?回到宿舍第一步,夏雪翻出留学生手册上的紧急电话,将火警、救护、交通事故、大使馆的联系电话通通输入手机。在国外要学会保护自己、照顾自己,这应该是留学生活给夏雪上的第一课。只是没想到这教训竟然会如此惨痛!